[更新至Ep10]从“王国之光”说起——一个老粉的每周单集感受和分析

《权力的游戏》（下文全部用英文剧名缩写GOT代称）是我看和追的第一部美剧。小时候就喜欢看电影，算是影迷。不过本科前一直对电视剧有偏见。电视剧当时对我而言纯粹就是消磨时间的娱乐产品，是次于文学和电影的媒介。高中一门心思把自己搞成做题家，一起住校的同学休息时间经常传各种周末去网吧下载的美剧，怕浪费时间我都没跟着看。11年本科第一个学期结束后的假期，实在不想出门，才找来GOT第1季看（还是在反复斟酌反复研究后才下定决心）。一道新大门对我敞开。GOT之后，我看了《火线》（TheWire）、《黑道家族》（TheSopranos）、《守望尘世》（TheLeftovers）、《双峰》(TwinPeaks)、《绝命毒师》（BreakingBad）、《广告狂人》（Madmen）、《大明王朝1566》……和这些作品相比，第5季后GOT已不像初遇时那么惊艳，第8季的烂尾也让人看得惊怒交加。但GOT为我打开新世界的那种体验并没有因此消散，所以19年HBO宣布开发衍生剧《龙之家族》（下文全部用英文剧名缩写HOTD代称），我就一直很关注这部剧。2022年8月22日，接近三年的等待，结束。决定从第一集开始写一点看HOTD的感受和分析，就像之前写《继承之战》（[更新至E9]Succession第三季分集评论，每周更新（继承之战第三季）剧评(douban.com)）那篇一样，每周更新。参考评论区的建议，在HOTD播出期间（及最后一集上线后一周以内）我决定把每周新写的单集分析排在最前面方便读者阅读。而之前写的旧文按播出顺序排列。最后一集上线超过一周之后，我会把所有分析文章按照播放顺序排列。因为每周写的内容有部分观点有重复，而且随着编进来的文章数量增多，也不方便阅读，所以在这里把讨论区单独发的文章链接列出来。小组讨论的好处是每一集的评论文章下面有不少即时、激烈、有建设性的讨论，但豆瓣小组讨论修改审核很麻烦，所以未来如果对文章有改动我都只会在豆瓣影评这里修改。第一集：“这也算‘王国之光’？”——一个老粉的万字长评和感受(douban.com)【影评相较小组讨论有较多改动】第二集：项链、龙石岛和海塔尔的说辞——浅议HOTD第二集的原创细节(douban.com)【影评相较小组讨论有改动】第三集：第三集：沉默的戴蒙与朝阳下的白鹿(douban.com)【暂无大改动】第四集：第四集：雷妮拉的身体、丑闻的感知与女性的反抗(douban.com)【暂无大改动】第五集：第五集：前路漫漫(douban.com)【暂无大改动，评论区有很多激烈争论，有一定价值】第六集：第六集：分裂(douban.com)【暂无大改动】第七集：第七集从葬礼到婚礼(douban.com)【暂无大改动】第八集：第八集：雷妮斯、雷妮拉和阿莉森(douban.com)【暂无大改动】欢迎一切具有建设性的批评。【前排提醒】评论区的一些讨论可能涉及原著剧透，没看过书的观众谨慎前往。第十集：冲动、后退与“血龙狂舞”因为这一集涉及对HOTD第一季全季的评论，所以会大量引用我前面剧评已经写过的内容，并不是我要偷懒，主要是有些观点和论证我之前已经表达过，不想重复。第十集聚焦黑党对伊耿登基的反应，而雷妮拉和戴蒙的关系发展与变化因此也是本集呈现的重点内容。戴蒙的冲动看到戴蒙掐雷妮拉脖子这一段戏我就知道播出以后肯定会引发争议。对此表达不满的观点指出，编剧室这是有意识抹黑戴蒙这个角色，把戴蒙这个角色写崩了，还有人结合第十集最后和伊蒙德相关的剧情说编剧室是绿党，有意抹黑黑党的戴蒙，洗白绿党的伊蒙德。我个人不同意这种批评观点（只是针对这种观点，不代表我对HOTD第一季没有批评，后面我会讲）。下面我会对第十集以及HOTD第一季对戴蒙的塑造进行粗浅的分析，给出我的论证。大家还记得第七集播完，兰尼诺被证实是“假死”的时候，网络上有声音说HOTD编剧室一定是黑党，把雷妮拉和戴蒙都彻底洗白了。在给第七集写的评论中，我就对此发表过一些粗浅的个人观点讨论所谓的“洗白”与“抹黑”、分析了HOTD编剧室对戴蒙的塑造。当时的论证我不想重复写，这里直接整段引用【第七集从葬礼到婚礼(douban.com)】：另有一种观点认为，让兰尼诺假死是编剧室“洗白”戴蒙，而且与第五集戴蒙杀妻冲突了。如果戴蒙都有狠心能杀妻，怎么就不能杀兰尼诺呢？这种观点自身其实就快摸到问题的关键了。编剧室第七集让兰尼诺假死事实上没法洗白戴蒙既往的行为（而且这次“假死”也不白，戴蒙还是杀了一个无辜的侍从给兰尼诺做替死鬼，这和杀妻、对君临平民搞私刑在道德层面真有高下之别？）。既然如此，为什么要预设观点认为编剧室的目的是“洗白”戴蒙？其实我写前六集剧评就分析过戴蒙。在原作中戴蒙就是个充满矛盾和内在张力的角色。首先，他道德上处于灰色地带：君临城带着“金袍子”私刑杀人，但对自己所亲近的人又极忠诚。其次，戴蒙的决策和行动也总是在理性谋划与冲动之间摇摆：一面会有意为自己谋划夺取权力的路径，比如借“金袍子”建立私军掌握权力、和海蛇联手发动私战，但另一方面又总是会任由自己本能行事。以韦赛里斯早年对他的情感，他如果一直是理性决策完全能让自己留在御前会议担任重要职位，怎么会沦落到通过做都城守备和发动私战来给自己攫取权力？）。剧集对戴蒙的改编基本尊重了原作刻画的戴蒙，只是通过一些细节的改动让戴蒙的角色在剧集中有历时的微妙变化。第七集帮雷妮拉“杀夫”和第五集杀妻在第五集和第七集各自所处的叙事单元语境中意义有差别，其实构成了一组互文来呈现戴蒙这个角色在十年后的断裂与延续。第六第七集戴蒙与前五集戴蒙的断裂性体现在他对权力和自己地位的态度在十年之间发生了变化。简言之，与前五集主动挑事不同，十年后的戴蒙更多是被动回应。第五集杀妻明显是对第四集结尾的一个主动回应（而第四集的勾引也是一个主动行为），而且杀妻与不请自来出席雷妮拉婚礼、主动靠近雷妮拉都有明显的目的性，意图在挣扎一把染指铁王座。相较于十年前一切行动为自己，第六集中的戴蒙全程处于无所事事的迷糊状态，亲眼目睹兰娜尔之死才有所触动。第七集中他的行动更多是对亲近之人需求的被动回应。比如开场戴蒙看出魏蒙德在葬礼致辞阴阳怪气雷妮拉的时候以笑声应对，导演的镜头和剪辑顺序暗示他有吸引注意力保护雷妮拉之意。第七集里与雷妮拉发生关系，二人对话的台词明显表现出戴蒙的态度和第四集带着私心主动引诱雷妮拉不同。同理，第七集中他帮雷妮拉假“杀夫”也不是他主动提出来为自己争夺权力，而是对雷妮拉情感和利益需求的细腻回应。但这种对角色的变化的呈现不构成“洗白”。首先，如我前面分析伊蒙德所指出的那样，给角色添加情感和利益动机让观众能更理解角色这种写作手法从根本上并不能改变角色行为的恶劣性。其次，第七集对戴蒙帮雷妮拉“杀夫”的情节恰恰表现出HOTD编剧室角色塑造在刻画上的延续性。延续性至少体现在两处。第一处是借第七集对兰尼诺假死过程的呈现表明戴蒙从来不“白”，为达目的杀害那些他没有投入情感的人毫无怜悯、绝不手软：难道杀“海蛇”家无辜的替死鬼比当年杀妻、私刑君临百姓更“白”？第二处是借“放过”兰尼诺表明戴蒙和以往一样，对自己投入了感情的人很忠诚。“放过”兰尼诺是对雷妮拉利益和情感需求的回应。要知道戴蒙自己和兰尼诺也有交情和联系。当年石阶列岛之战兰尼诺是他战友，在魏蒙德质疑戴蒙领导地位的情况下还愿意为他说话。戴蒙自杀式任务是执行兰尼诺的计划。最后在战场上兰尼诺骑着海烟冲入战场剿灭包围他的敌军算是救了他一命。兰尼诺还是他亡妻兰娜尔思念的亲哥哥。简言之，兰尼诺虽然不是戴蒙最亲的人，但也不是毫无情感联系的纯粹路人。如我在之前剧评里所指出的那样，不该预设编剧室写第七集兰尼诺“假死”这个情节是为了洗白戴蒙，同样，我们也不该预设编剧室第十集写戴蒙掐雷妮拉脖子的情节是为了抹黑戴蒙。从洗白和抹黑这种二元视角观察文学作品改编影视剧的角色塑造是一叶障目，很容易让观众错失角色塑造的细节（这与根据现实事件改编的影视作品不同，因为现实事件改编作品可能涉及真实人物的名誉）。其实戴蒙掐雷妮拉脖子的行为，在二人当时的对话语境里就可以得到有效解释。正如雷妮拉所察觉出的那样，戴蒙之前没有听过“冰与火之歌”，这对戴蒙产生了情感和认识上的冲击。这种冲击中比较明显的一个维度是（在戴蒙看来）被背叛的感觉。当他听到雷妮拉谈“冰与火之歌”责任的时候他才意识到了自己从未被韦赛里斯视为真正的继承人，对戴蒙而言这意味着他爱的两个人都对他有所隐瞒（韦赛里斯显然是有意隐瞒，而雷妮拉应该是无意的）。而另一个相对隐晦但可能更重要的维度是，雷妮拉的话实际上一定程度上也动摇了戴蒙的世界观基础。结合黑党会议上戴蒙对龙的强调以及之后戴蒙掐着雷妮拉脖子说的那些话（”Dreamsdidn’tmakeuskings.Dragonsdid”）我们可以看出戴蒙认为龙家统治的基础是龙的力量而不是什么预言和对预言的责任。雷妮拉在告诉戴蒙“冰与火之歌”时明确提到这是“征服者”伊耿的梦境（“theconqueror’sdream”），这意味着历史中真实的“征服者”伊耿（其行为和动机）与戴蒙自己对“征服者”伊耿的理解有差异。而从很多细节（韦赛里斯第一、第四集对雷妮拉说的那些话以及雷妮拉第七集要求和戴蒙结婚时提到要模仿“征服者”伊耿族内通婚）不难看出，对“征服者”伊耿形象的理解显然在龙家王族成员形成世界观的过程中具有构成性作用。不过，这种解释显然不足以说服很多认为编剧室抹黑戴蒙、把戴蒙角色写崩的观众：前面第四、第五、第七、第八集都有情节表现戴蒙对雷妮拉的深情，怎么到第十集听了雷妮拉的话他就不能控制住自己、对自己深爱的人施加如此极端的暴力，这不是非常明显的OOC（outofcharacter）吗？为了回应这个问题，我觉得有必要重新回顾一下HOTD第一季对戴蒙的整体塑造。回忆一下第一集“一日王储”发生后，戴蒙与韦赛里斯发生的争吵。戴蒙声称自己是保护韦赛里斯的人，能保护韦赛里斯不受其自身的虚弱伤害。在说出这些话之后，韦赛里斯难得展现一次对戴蒙的强硬态度，决定强制让他离开君临，另立继承人。结合后面的剧情，观众不难得知戴蒙确实爱韦赛里斯，他第一集结尾对韦赛里斯说的确实也是实话，韦赛里斯作为国王确实太缺乏决断、太软弱了。戴蒙对韦赛里斯确实忠诚。但真正的问题在于戴蒙对韦赛里斯的爱完全以自我为中心，更多停留在他观念的维度。换言之，他似乎认为自己只要是真诚地爱韦赛里斯就足够了，从不考虑他的言行对韦赛里斯究竟是好是坏。既然他明白韦赛里斯作为国王的形象太过软弱，他要保护韦赛里斯的权威，那他为什么在行动上还总是公开挑衅铁王座的权威？第一集在君临未经审判就滥用私刑处理他认为犯了罪的平民、被召见时公开呛声韦赛里斯。第二集被驱逐出君临以后不遵旨前往谷地反而带着私兵在龙石岛上逍遥还擅自盗取龙蛋。第三集发动石阶列岛私战、暴打王家信使。第四集勾引雷妮拉而且还让消息走漏。第五集杀妻的信息传到君临。第七集和雷妮拉先“杀夫”后暗自结婚。他自己这些行为不反而让他所爱的兄长韦赛里斯显得软弱吗？正如我在前面那段引文里已经分析过的那样，纵观原著和HOTD第一季，戴蒙本来就是个具有内在断裂和矛盾的角色。他在道德上处于灰色地带，而他的行动也总在本能冲动和理性决策之间摆荡。而在第十集播出后，回顾HOTD第一季对戴蒙的整体塑造，我们其实还可以更进一步得出结论：戴蒙身上的这种内在断裂和矛盾恰恰悖论性地具有统一性——戴蒙之所以如此矛盾，恰恰是因为他的言行举止都以他自己为中心。他之所以在道德上总处于灰色地带是因为他认为他的行为只需要对自己负责而不需要对他人、王国法律、宗教信仰负责，他之所以既能理性决策又容易冲动就在于他总是以自我为中心而缺乏与自己拉开一段距离进行反思、自省的习惯。需要指出，说戴蒙以自我为中心不等于是说戴蒙在主观意识上总是自私自利的（虽然他有时确实如此，尤其在前几集），而是说戴蒙的行为（无论有意识无意识）常常表现出以自我为中心的效果。第八集戴蒙在宫廷当场斩杀魏蒙德，严格意义上说其实也是他擅自行动，真要追究下来，也冒犯了铁王座权威，只是正好这件事大方向上没有违背韦赛里斯和雷妮拉的态度，所以角色之间的张力没有被凸显。但这里其实编剧室就已经在提示观众，尽管已经过去十多年，尽管他已经相对收敛不怎么主动挑事，尽管相较前五集他身上的冲动维度似乎不那么明显（前五集这一类细节太多了：第一集比武大会cocky亮相不戴覆面的头盔、比武使阴招拌对手马腿、第三集诈降、第四集勾引雷妮拉之后又纵酒、第五集杀妻后跑回君临意图抢婚、面对雷妮拉拒绝私奔也差一点掐雷妮拉脖子），但戴蒙性格里潜在的冲动性并没有改变，只需一个小火星就能点燃，而第九集绿党篡位显然就是这个火星。戴蒙产生芬奇后掐雷妮拉脖子也不是第一次了，当时很多CP粉似乎觉得这一举动十分hot？在回顾这一季编剧室对戴蒙的性格的刻画之后我们再来看第十集戴蒙的行为就不难发现，他对雷妮拉做了他当年对韦赛里斯做的事（其实对“白蛆”也做过）：以他自己认为忠诚于对方、爱对方的方式行事、以自己的方式表达爱，却不考虑这些行为是否真符合对方的需求。这与前几集他对雷妮拉、韦赛里斯的深情并无根本矛盾，而且恰恰是由于他在观念层面坚信自己对韦赛里斯、对雷妮拉、对兰娜尔、对自己的女儿付出真心（他确实如此），所以他很少反思自己的行为是不是真的对他身边这些人带来积极影响。所以他在雷妮拉生产时不陪在身边而是忙着做军事部署（按他对小杰的话说他这是thetruemeaningofloyalty）、所以他在黑党会议上公开质疑雷妮拉“退让”的观点、所以他在第一次听到雷妮拉谈“冰与火之歌”时控制不住自己的双手、所以他在看到雷妮拉抱着产下的死婴时不是上前陪伴安抚而是自己跑到海边排解情绪、所以他在兰娜尔死前他迟迟不能做出决定（虽然他没有像韦一那样决定欺骗爱人，但他同样也因为犹豫没来得及上前安抚、陪伴）、所以他在兰娜尔死后不知道如何面对自己的两个女儿，一言不发（如果当时编导在第六集选择幕后特辑里戴蒙拥抱女儿的镜头而不是成片里用的镜头反而会弄巧成拙）。第一季中戴蒙队长积极表达爱的方式是缺乏反思的雷妮拉的“后退”第十集以小路和雷妮拉的对话为开场。这是一段很重要的对话。一方面，小路在这一集会走向他命运的终点，而第十集的这段对话深入、直接呈现了雷妮拉与小路之间的母子情感（因为原著里小路下线太早，剧集也没有给他过多戏份，更别说他和母亲的情感，第六、第七、第八集其实都只是通过一些动作、画面细节侧面刻画雷妮拉和小路的亲密关系）。另一方面，这段与小路的对话对呈现雷妮拉角色形象在第一季里发展、变化的塑造非常关键，一定程度上让雷妮拉自己总结了自己这一季（从被任命为继承人到父亲去世）的变化。小路对雷妮拉表示自己不想当潮头岛继承人（因为无法达到爷爷“海蛇”的高度），雷妮拉宽慰他。小路反问雷妮拉为什么她可以自己选择当继承人（看小路的台词不难推测这是雷妮拉过去编给儿子听的说法），雷妮拉听到小路的反问后对他说出实情。Doyouwanttoknowthetruthofit？Iwasfrightened.（你想知道真相吗？我当时吓坏了。）这是雷妮拉对小路、对她自己说了实话。雷妮拉告诉小路，自己一开始并没有准备好做王国的女王，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她才意识到她需要自己去争取继承权。小路还是不太信服，说自己不像母亲一样完美（perfect），雷妮拉回答说：Iamanythingbut(perfect).（我并不完美。）雷妮拉对爱子说自己并不完美这一行为本身已经标示出她与自己年轻时（前五集）的差异，成年后的她已经懂得退一步，反思自身、反思自己的处境。成年雷妮拉的反思能力集中体现在她对爱子说的实话中其实写第六集剧评时我在分析为什么雷妮拉成年后非常疲惫光彩全无时就提到过【第六集：分裂(douban.com)】：而与少女时期不同的是，成年后的雷妮拉显然对这些后果更为在意。比如她得知校场斗殴事件后会通过红堡密道……探听斯壮父子对话了解宫廷舆论。而这种逐渐清醒的反思意识与她自身行动冲动性之间的张力恰恰进一步加剧她的精神内耗。【我第六集剧评分析中省略号那个位置是一些和论述关联不大的插入语，此处引用时我就省略了】雷妮拉反思意识的产生于她在HOTD第一季里的经历息息相关，第八集我就梳理过雷妮拉在HOTD第一季里的境遇变化，看过第十集，我认为当时的分析大体仍然适用【第八集：雷妮斯、雷妮拉和阿莉森(douban.com)】：“IthoughtIwantedit.”少女时期的雷妮拉一度以为自己所追求的自主性与权力是没有矛盾的，甚至在她看来，承担继承人的权利-责任、掌握权力能让她获得和男性一样的自主性。这是一种很自然但未经反思的想法是——有政治权力，就有了自主性——但事实上，雷妮拉作为女性所追求的自主性从来不能还原为政治权力，其中包含了对情感、欲望、身体自主的追求，而在中世纪语境下，这些追求与社会的权力结构有着深层的矛盾。我们可以回顾一下第一集末韦赛里斯宣布雷妮拉是继承人并告诉她“冰与火之歌”的事之后，雷妮拉角色的发展。第二集，雷妮拉与韦赛里斯的关系有反复。母亲刚去世，她情感上反对父亲续弦，但父王续弦这件事涉及王权的维护不完全是家里的私事，在经历戴蒙盗蛋以后她对父亲谈到的责任有了解，最后同意韦赛里斯续弦，但韦赛里斯没有选最优解兰娜尔而是选了阿莉森作为王后。这一集里雷妮拉的自主性表达为一种情感需求，她从怀念母亲的角度出发不希望父亲续弦，之后她意识到王国的权力中心并不稳固，理解父王有续弦的责任。但韦赛里斯的选择让她无法信任父亲关于责任的说辞。此时雷妮拉只隐隐感受到王权与她追求的自主性存在张力，但她还没有明确意识到这种张力。因为二者也有明显的重合，比如第二集她主动站出来和戴蒙对峙，既是她自主性的表达，也有助于她稳固继承权。第三集，王国上下都在关注伊耿的命名日。雷妮拉甚至一度不愿意去参加王家狩猎，因为当时的气氛就是国王可能会更改继承人，而且这件事又与国王安排她婚姻同步。此时她对韦赛里斯感到生气，一部分是因为她觉得韦赛里斯续弦阿莉森的决定本身也不负责（惹怒“海蛇”）言行不一，另一方面她觉得韦赛里斯安排她尽早结婚也是为了改变继承人。第三集最后她指责韦赛里斯想把她交易出去。此时可以看出，她还是觉得自己的自主性（比如选择配偶）与自己的政治权力重合。最后韦赛里斯同意她自己选配偶，而且保证不会改变她的继承人位置。这当然又再次导致她忽视了她诸种诉求之间在中世纪语境下的张力。第四集，正是由于没有意识到追求自主性（包含其身体欲望）与追求政治权力的张力，她才轻易被戴蒙勾引，后来又和科尔发生关系。事情泄露，韦赛里斯只好再次搬出“冰与火之歌”的责任来约束她。父亲告诉她由于她是女性继承人，如果不注意保护名声，她的政治权力就会受到削弱，这也就意味着她无法尽到“冰与火之歌”所要求的责任，所以要求她和瓦列利安家的兰尼诺联姻。这一集其实已经明显呈现出这样一种情势，雷妮拉对自主性的追求在中世纪封建社会真的会挫伤她的政治权力。第五集她在韦赛里斯的提示下初步意识到追求权力与追求自主性的张力，但由于第四集结尾她用计赶跑奥托，她还是盲目地相信她能兼顾她对自主性（非政治权力部分）和权力的追求。所以她一面和兰尼诺签订形婚协议，一面以自己肩负责任为由拒绝科尔私奔的请求。但第五集婚礼上科尔打人其实就已经表明这种想法不一定能成立。第六第七集和兰尼诺形婚的实际发展彻底打破了她原来的幻想。没能和兰尼诺生下孩子，而她对自主性（欲望、身体愉悦）的追求导致自己的继承人地位和自己孩子的身份在中世纪封建社会中必然会引发争议。她追求自主性与追求权力的矛盾变得难以调和。在第八集中，这个问题因为“海蛇”继承人的争议被彻底搬上台面。走到这一步，雷妮拉自己当然有责任，她在自己的行为产生严重后果前没有清晰反思自己作为女性继承人在维斯特洛中世纪封建父权制社会所面临的复杂处境。不过，也不必太苛求她，毕竟维斯特洛的中世纪父权制社会本身就限制了她思考视域的边界。少女时期的雷妮拉（前五集特别第四集之前）没能意识到作为一个女性继承人她在维斯特洛的封建等级制度和父权制社会里追求类似男性贵族（戴蒙、伊耿）一样的全面自主性会动摇她继承人的地位。其后果就是她儿子的身份存在争议，而这成为政敌攻击她的武器。但也正因为经历了这些挫折，雷妮拉对女性继承人的自主性有了更多的思考，她逐渐学会后退一步与自己拉开距离反思自身。年轻时的雷妮拉显然更羡慕戴蒙的自主性而对父亲谈的那一套责任不太在意，但随着她阅历的增长（特别是第五第六集之间和戴蒙分别这十年），她反而越来越尊重父王韦赛里斯的态度。一个细节是后五集都是她主动提起“冰与火之歌”（第八集对韦赛里斯、第十集对戴蒙），而在少女时期即前五集是韦赛里斯对她提了两次“冰与火之歌”。因为成年后的她已经知道这是她身上继承人权利所对应的义务，以及作为女性继承人所需要承担的额外压力。所以在第十集中，面对奥托等人带来的绿党和解提议、面对她当年送给阿莉森的信物（记录娜梅莉亚带领洛伊拿人万船横渡历史的那一页书），雷妮拉在宣示实力和态度的同时选择“后退”一步（这里其实与第二集雷妮拉在龙石岛上与戴蒙对峙构成对比，当时她只知道向前）。见证公主与王后童年友谊的信物这一次龙石岛对峙，雷妮拉的心境与之前大为不同不应将这种“后退”简单视为软弱，事实上第十集通过呈现雷妮拉流产过程以及她处理自己孩子尸体等场景与情节再一次表明，雷妮拉身上依然有很强的自主性。只不过这时的她不再像年轻时那样无所顾忌，多了一重谨慎。此外，这种“后退”姿态以一种最突出的方式把成年雷妮拉与戴蒙的不同或者说二人关系的潜在裂痕搬到了台面上。而这些差异或者说潜在的裂痕并不是到第十集才突然冒出来。第三集呈现雷妮拉在狩猎时出奔和戴蒙孤身闯敌营，在呈现二人相似性（身上都有一种强烈的自主倾向）的同时实际上也呈现了二者深层次的差异。在第三集中，戴蒙宁愿以身犯险也要不惜一切代价拿下“螃蟹喂食者”以夺取战争的胜利，而雷妮拉在面对可以给自己带来继位合法性的白鹿时反而遵从内心的想法放了白鹿。第七集两人合谋“杀害”兰尼诺那段，两个人的台词也显出两人潜在的差异。雷妮拉强调她不愿意做暴君，而戴蒙强调君主必须让臣民敬畏，侧重点就不同。第八集中夫妇二人在国王的卧室觐见韦赛里斯时，戴蒙急着把局势告诉韦赛里斯让他决断，而雷妮拉见到父亲病重没有急着谈自己的事，而是让韦赛里斯和两个外孙见了面（在于雷妮斯交涉无果后才独自找到父亲哭诉）。第八集最后黑绿两党共同进餐，雷妮拉在阿莉森饭前祷告时也跟着祷告，而戴蒙极不耐烦。第十集里韦赛里斯死讯传来之后，二人的反应和应对也不尽相同。雷妮拉第一反应是悲伤，而戴蒙很快就将悲伤转化为仇恨，断定韦赛里斯之死一定是绿党所为，甚至对来传递信息的雷妮斯也极不信任。戴蒙急于计算实力对比构思战术（第十集他给出的战术基本就是原著里他制定的战术计划），还没等雷妮斯和“海蛇”发话就将瓦列利安家绑到自己这边，而雷妮拉花了更多功夫构思在战略上拉拢盟友而造成这种不同或者说潜在裂痕的原因也已经在前八集中得到表达：雷妮拉、戴蒙在维斯特洛父权社会所面对的境遇不同。如前所述，戴蒙的各种行为很难说真的给他带来过什么严重后果，国王包庇他只是一方面，维斯特洛社会统治阶层作为整体和他没有根本矛盾，除了少数和他有直接利益冲突的人之外大多数领主并不真在意他的越界行为（不损害他们的利益就行）。戴蒙面对的最严重后果也就是第一集被韦赛里斯明确下令驱逐出君临（实际还没有严格执行），但他实际上在兜了一圈（发动私战、勾引雷妮拉、被拒绝私奔后自我放逐）之后又通过与雷妮拉结婚的方式重新回到权力游戏的中心。因此他不会对自己的言行做太多反思并不奇怪。只有第四集停止勾引雷妮拉以及第五集之后和兰娜尔远走海外时他尝试和他习惯的生活、行为方式拉开距离，但这反而让他更为迷茫（第四集停止勾引后纵酒、第六集全集保持不知道自己在干嘛的状态）。而雷妮拉不一样，即便国王一直也在包庇雷妮拉，但由于她女性继承人的身份，维斯特洛封建社会施加在她身上的道德和政治压力其实始终没有消退（这种压力不只来源于同她存在利益冲突的绿党、魏蒙德等人，也包括那些不认同女性统治者的领主）。相比男性继承人，会有更多人会去挑她的刺。而一旦雷妮拉丢失继承人位置，她显然不可能像戴蒙一样有那么多探索人生、重拾自主性的选择。在这个过程中她不得不在教训中学会对自己言行可能产生的效果进行自省。从第十集不难看出，对戴蒙和雷妮拉关系变化的呈现在第二季显然会是一个重要内容，编剧室如何拓展二人关系特别是二人关系的张力是我个人比较期待的内容。虽然不知道编剧室具体会怎么写，但私以为第一季对韦赛里斯、戴蒙关系变化的塑造可以提供部分参考。雷妮斯的克制与伊蒙德的张扬上一集剧评我详细分析过雷妮斯在第九集末的选择，此处不再重复。第十集中雷妮斯其实也给了一个简单的答复，她不要做那个挑起战争的人。在整个HOTD第一季中，雷妮斯的形象塑造不同于雷妮拉和阿莉森在HOTD第一季最后几集中，阿莉森完全意识到自己在维斯特洛的体制中长期被父亲当作棋子使唤。而雷妮拉对自主性的追求也终于具有了反思的维度。但“无冕女王”雷妮斯早在第一集观看比武大会时就已经点出了问题的关键在于维斯特洛的封建制度和父权制。雷妮斯对维斯特洛的父权制很早就有切身体会雷妮斯曾经被祖母，即杰赫里斯国王的王后亚莉珊称作“未来的女王”。结果身为继承人的父亲伊蒙因为战场上的意外早亡，而101大议会最终选择了远不如自己的韦赛里斯一世作为杰赫里斯的继承人，早在雷妮拉和阿莉森被卷入权力斗争旋涡之前，雷妮斯就不得不思考她所身处的世界以及她在其中的位置。她总是傲然独立。雷妮斯显然比雷妮拉和阿莉森更早有意识地思考女性统治者和父权制的问题，而且她知道，作为女性贵族，想要在维斯特洛撬动父权制的根基，不能靠简单地破坏、反对父权制（让一个女性坐上铁王座，或者如年轻雷妮拉所做的那样无所顾忌地追求自主性），也不能幻想自己依附于既有等级制在制度内做有限改良（如阿莉森幻想的那样），更不能完全消极地等待父权制和封建体制内领主们互相争夺权力的行为把国家彻底摧毁，而是要通过在关键时刻合适的行动为某种以前在维斯特洛无法被想象的非-父权制模式的统治代开可能性（不同于简单反父权），而这就需要她尽量从为公的角度行动，保持克制，在关键的时候才下场。雷妮斯深知，克制尽管看上去消极却恰恰为积极的未来保留了可能。所以在第八集中雷妮斯面对雷妮拉基于利益交换提供的offer不为所动，但最后还是在国王和众臣面前让孙辈与雷妮拉儿子联姻，巩固其继承人地位以维护坦格利安王朝的稳定；第九集中，她在本可以消灭绿党的时候选择止戈，为王国保留和解的希望。到第十集中，在众人向加冕后的雷妮拉下跪时，雷妮斯依然standsalone，保持克制直到确认雷妮拉有尽力避免战争的决心后（即雷妮拉明确在会议上反对戴蒙急战路线，屏退封臣时）才决定劝说刚刚恢复身子的“海蛇”支持黑党和雷妮拉，让黑绿对峙的战略天平产生变化。雷妮斯面对黑绿两党都保持克制与独立如果能帮助雷妮拉以和平或者对七王国伤害较小的方式(通过力量对比逼和绿党)解决七王国内部的权力斗争，雷妮拉才能真正获得统治合法性与实际权力，为七王国统治体系打开某种新的可能，而不是仅仅做一个坐上铁王座的女性。但雷妮斯用克制换来的这种可能性还是被绿党独眼伊蒙德的张扬给彻底摧毁了。有一些观众认为HOTD第十集编剧室的改编让巨龙瓦格哈尔背上杀死小路的锅，进而洗白了伊蒙德。我认为这种观点不能成立，关于仅仅从洗白-抹黑二元视角看角色塑造可能导致的问题我前面提过，此处不赘述。第七集剧评里我就曾指出，编剧室厚描伊蒙德这个角色，放在剧集呈现的整体语境之中来看，目的根本不是什么“洗白”伊蒙德。编剧室做这种刻画的目的毋宁说是为了突出中世纪封建制权力分配体系对女性之外的弱势边缘群体（被歧视的男性自然也在其中，冰火正传里“小恶魔”那样的侏儒也类似）、对家庭关系同样构成负面影响。回到第十集。首先，伊蒙德弑亲这件事并没有人知道他当时的心理活动，也没有人近距离看到空中的战斗。原著里是这样描写伊蒙德和小路在天空中的战斗【《血与火》“巨龙之死以子偿子”一章】：门外风暴肆虐，雷声滚滚，大雨下得人眼难睁，粗大的蓝白色闪电时而将天地照得仿若白昼。这种天气哪怕龙也不适合飞行，当伊蒙德王子骑瓦格哈尔追来时，阿拉克斯正在空中竭力稳住身形。若是风和日丽，路斯里斯王子兴许能摆脱追击，因阿拉克斯更年轻更迅捷……可惜根据“蘑菇”的说法，天空“就像伊蒙德王子的心那么黑”。两条龙最终在破船湾上空相遇。城墙上的目击者远远看到火球喷吐，听到一声刺破雷霆的尖叫，两条巨兽便缠在一起，雷电在它们周围闪烁。瓦格哈尔的体型足有对手五倍，经验上更战友压倒性优势，如果云中发生过战斗，也必定极为短暂。且不说《血与火》虚构史书里这段记述以后世学者写的自由间接引语为主，唯一的一段直接引语还来自于根本不可能在现场的“蘑菇”，未必可靠。即便学士的描述完全可靠，也是依据“目击者远远看到”的画面。实际上，由于距离和天气除了伊蒙德和小路没人能近距离看到天空上发生的事情，更何况当时伊蒙德的面部表情和心理活动。所以因为伊蒙德表现出想伤害小路的倾向就认定伊蒙德一定想杀害小路其实没有依据（原著描述风息堡对峙那一段的一些文本有伊蒙德的直接引语，也只是表现了伊蒙德有伤害小路的心，但同样不能推导出他一定想杀死小路）。实际上仔细看第七集驯龙、变独眼前后伊蒙德的变化就不难发现，伊蒙德由于过去被冷落，极为敏感、有些自卑，而当他发现自己可以驯服巨龙心态就有了很大变化，从自卑转变为极度自信甚至自负。第九集里他对科尔抱怨自己发奋努力却不能得到与努力相配地位而伊耿二世身为一个废柴却可以直接登上铁王座也是这种心态的表现。这种自负导致他在实际已经达成去风息堡拉盟友这一目的的前提下还有进一步伤害小路的意图而且还在众目睽睽之下公开展露（因而被记录下来）。在风息堡被拜拉席恩公爵制止住之后还要骑龙追击，完全不考虑这种追击可能附带的风险和后果。他意识到两头龙不受控制后互相攻击时的慌张并不是因为他不想伤害小路，而是因为（作为自称饱读历史、哲学之人）他在那个瞬间意识到巨龙不受控制的争斗会导致对小路造成的伤害不受控，而这不一定符合绿党和他本人的利益。背上“弑亲者”的名声在维斯特洛绝对不是什么好事，而他第九集已经表现出了图谋铁王座的野心。这样的改编实际上还呼应了HOTD第一季的一个潜在母题，即第一集开场101大议会场景中成年雷妮拉所说的那段旁白（回过头来看，这里让成年雷妮拉演员EmmaDx27;Arcy念旁白不只是因为演员音色差异的问题，还有一个原因是成年雷妮拉对责任的意识比少女雷妮拉更明确）：TheonlythingthatcouldteardowntheHouseoftheDragonwasitself.（可以摧毁龙王家族的只有其自身）编剧室对风息堡上空冲突的改编并没有改变责任归属，伊蒙德仍然要为“血龙狂舞”（DanceoftheDragons）的开启负最大责任。而这种刻画也符合第一季对伊蒙德形象的整体塑造。在此次事件中伊蒙德此举最大的黑点不完全是他对小路的恶意（无论在原著还是剧集，他对小路的恶意其实都有可以理解的动机，即他被小路戳瞎一只眼睛），而是他在使用龙这种具有极强破坏力的力量时不考虑其风险与后果。编剧室把巨龙争斗写成巨龙不受骑手控制的打斗恰恰在一定程度上带有讽刺意味地呈现了伊蒙德自负心态的荒谬性。他自认为可以成为王者掌控巨龙便掌控一切，吹嘘自己饱读历史和哲学，然而他似乎并没有真正从他阅读的东西里学到什么。在马丁创造的世界中魔法以及像龙这样涉魔的力量都具有极大的不确定性和风险，应当谨慎对待。记得韦赛里斯对瓦雷利亚毁灭的关注，以及第一集最后他和雷妮拉谈论龙的力量时所谈到吗？Theideathatwecontrolthedragonsisanillusion.（那种认为我们能控制龙的想法是错觉。）实际上《血与火》里也借学士之口表明了这一点，巨龙会与什么样的骑手产生羁绊其实一直就没人搞明白，换言之，是不能通过理性总结出规律的。如果伊蒙德真的认真学习了历史（而不仅仅是把学习知识视为达成目的的手段）他应该能意识到在他所处的世界中魔法和龙的不可控及危险性（瓦雷利亚的毁灭）。第十集中，编导用蒙太奇剪辑直接表现了雷妮拉生产时和她的龙叙拉克斯在感觉、情绪上的羁绊，但这不意味着龙具有骑手所具有的理性意识。第六集中编剧对此实际已经有所呈现：兰娜尔求死，瓦格哈尔能感受到兰娜尔的痛苦，但并不能立即理解兰娜尔指令意涵背后的思考过程，在犹豫（事实上就是拒绝了兰娜尔指令一段时间）之后才执行兰娜尔让她杀死自己的指令。而伊蒙德自己在驯服瓦格哈尔时，同样是一波三折。所以当伊蒙德指挥瓦格哈尔追击阿拉克斯和小路时，两头龙都不受控制其实并不难理解。阿拉克斯体会到小路的紧张和危机感，帮助骑手反击危险的源头，而瓦格哈尔在受到攻击后要消灭对骑手有威胁的力量。如果伊蒙德认真学习了哲学，具有真正的思辨意识，就应该能意识到龙与骑手存在羁绊（bond）并不意味着骑手作为一个主体（subject）可以完全将龙当作被动客体-对象(object)全面控制。伊蒙德作为一个自视为王者、自称饱读史书和哲学的人，却根本没真正思考过怎么运用手里掌握的强大破坏性力量。而且由于他对自己能力、控制力的盲目信任反而让他被这种破坏性力量牵着鼻子走，给龙家和整个维斯特洛带来一场血腥的内战。现在我很好奇第二季编剧室会怎么写伊蒙德返回君临对这件事的描述。他是会极力否认还是借坡下驴向外界展现一种强硬形象？编剧室的这种创作其实也打开了进一步细描伊蒙德这个角色的空间。外网上看到一条评论，私以为很恰切地点出了这一段改编的巧妙之处（这里我直接意译转述）：既然伊蒙德自己在当年声称用眼睛换来巨龙是公平交易（第七集他说“Itwasafairexchange”），那么当他想为了失去的眼睛索取更多时，巨龙瓦格哈尔不听控制无非是印证了他自己说出口的话。对一些吐槽的吐槽在谈我个人对第一季的整体看发前先吐槽下目前外网和内网一些戴蒙、雷妮拉CP粉的观点。因为最后一集对戴蒙的塑造（掐脖子）攻击HOTD编剧SaraHess其实挺搞笑的（她甚至不是第十集执笔编剧）。不是不可以批评剧集创作，但在批评之前建议了解一些基本的事实。首先，如我前文已经论述，最后一集对戴蒙的塑造符合整个第一季对他的塑造。另外，攻击SaraHess的人（不管内网、外网）居然有不少人说SaraHess是绿党在编剧室的卧底（第九集所谓“洗白”阿莉森的问题我第九第八集剧评里都分析）、是新版2DB希望HBO下一季开除她。表达此类观点的人根本就不了解美剧编剧室的工作方式。正常美剧每一个单集的剧情和关键角色的塑造方向都是在编剧室集体讨论之后才会安排给具体的编剧去写剧本草稿。每一集的执笔编剧很大程度上真的就只是负责执笔执行编剧室的集体意见（台词和单集内叙事的构造由执笔编剧来写）。剧本写好的草稿后面还会讨论、审定、修改（不同编剧室具体实践有细节差别但基本模式如此）【第一集剧评链接】。所以不管在观众看来写得好、写得坏的单集，除了台词和一些细节，基本都是集体创作的结果（这也是为什么我写前几集剧评基本也都是用“编剧室”这个词来讨论剧本创作而不把功劳和问题归到单个编剧身上）。GOT烂尾恰恰是由于2DB作为在GOT之前没有独立制作过美剧的编剧全盘操纵剧本创作过程，没有编剧室集体商议的流程、也不听HBO和马丁的意见。再者，如果这些人真去看一下HOTD编剧室构成就会发现，SaraHess恰恰是整个编剧室资历最深、既有创作成就最高的编剧。她曾经参加过HBO神剧《朽木》的编剧室执笔写过第二季末一个重要单集，是《豪斯医生》编剧室重要成员，网飞《女子监狱》她是核心主创。这个履历放在美剧的编剧体系里已经属于很有成就了，段位仅次于那些公认神剧的showrunner，比如《黑道家族》的编剧Chase以及《火线》编剧DavidSimon那种。RyanCondal作为HOTD的showrunner虽然是马丁钦定、熟悉原著，但原来独立创作的履历并不算很靠谱。HBO给SaraHess安排了一个EP即执行制片的位置表明显然是让她进编剧室做RC的副手，她和RC一样要对整体剧作而不只是她执笔的单集负责。要知道美剧制作体系里执行制片并不像好莱坞电影制作体系里只是个无关具体创作的虚职。HBOD美剧EP基本都是showrunner和资深编剧担任，有producer身份的编剧一般是编剧室中层（有一定写作经验、但独立作品不多），没有这些职位的编剧一般就是新人编剧。很多人觉得写得好的那些单集其实都要经过RC和SaraHess审定、修改。演员OliviaCooke和EmmaD’Arcy接受采访时也提到SaraHess和RC都会给她们讲解编剧对角色的整体塑造。具体到SaraHess执笔的第六、第九集。第九集所谓逻辑漏洞（雷妮斯不杀绿党）第十集有交代（我上一集剧评也分析过这与角色塑造的深层联系）。被人吐槽最零碎、拖沓的第六集，其问题和第一季整体叙事安排有关而不是单集内部的问题，实际上在第六集单集内部，可以看到编剧室花了很多功夫让老角色相较十年前的变化和新角色性格细节得到充分呈现，使得观众看第七集、第八集的时候能立马进入剧情（第七集、第八集IMDb上全季评分最高），总不能在吃第五个包子饱了以后说前面四个包子不用吃吧？而且我不知道吐槽编剧不懂角色的人有没有真去读一下THR上引起争议那个采访【‘HouseoftheDragon’ProducerBaffledDaemonTargaryenHasBecomean“InternetBoyfriend”】，结合整个采访的语境不难看出SaraHess说她很吃惊观众为什么把戴蒙视为互联网情人的时候显然是半开玩笑，根本就没有嘲讽观众和无视戴蒙角色魅力的意思。而且她也解释了她这种说法的理由，就是她觉得戴蒙这种角色如果在现实生活中不会被喜欢，因为他对他身边的人不总是带来好的影响。这种看法很不合理吗，与第一季对戴蒙的整体塑造有矛盾吗？THR整的那个标题单独拎出采访中的一句话就很标题党。租后，我个人觉得这么搞未必是THR记者个人的意图，可能得到HBO市场部门的授意（剧集播出期间THR这种媒体采访稿都有市场推广部门授意），有点利用标题党炒季终集热度的意思。对第一季的整体看法和对第二季的展望我对HOTD第一季总体满意，但也有一些批评意见不吐不快。HOTD第一季的剧本创作现在回过头来看，在创作意图和实际执行效果上确实存在张力。造成这种张力的原因在我看来有两个方面。一方面，马丁要求必须线性叙事，这导致编剧室如果要让第一季能有一个强力的结尾，在“血龙狂舞”正式开打前结束，就不得不经常在叙事中添加时间跳跃。另一方面，编剧室显然在人物塑造上力求丰满（而非某些人说的“洗白”“抹黑”“给黑绿找平衡”）以呈现角色在情感与理性之间、在观念和行动之间的矛盾性和张力（而不仅仅是让角色符合理性逻辑）。想做到这一点又不想造成叙事拖沓，就必然会在剧本创作中尝试高效地利用一两处台词、剧情、镜头细节呈现角色的多重维度。但由于时间跳跃存在，这些细节就容易被适应短视频风潮、看剧不仔细的观众忽视，而观众作为消费者当然有这种“不仔细”看的权利。这种高效利用一两处细节和台词呈现角色多样性的写法在HBO经典如《黑道家族》《火线》《朽木》《守望尘世》里都经常被使用，而且效果很好。但前面提的这些剧除了《守望尘世》以外在叙事上并没有很大的跳跃（《守望尘世》的时间跳跃都发生在单季之间，而且其编剧室有刻意呈现角色断裂性的意图），《黑道家族》《火线》《朽木》都是讲究slowburn的叙事节奏，所以不存在HOTD这种编剧实际在剧本里实际建构了角色的多面性但观众还是会有脱节感的问题。另外一个问题是，HOTD的剧本在表达女性主义主题和对父权制批判的时候虽然有避免观念先行的意识（阿莉森、雷妮拉、雷妮斯的角色塑造在第一季结尾都保留了相当的开放性），但实际写出来的剧本还是带着某种英美特有的保守倾向（这恰恰是SaraHess这类资深编剧容易犯的一个错），太注重角色动机呈现，写作上不够大胆。比如对“白蛆”的呈现，角色的动机写得过于明确、逻辑上过于顺畅，有些观众就会觉得太“启蒙”、太现代（我个人对此持开放态度，一方面是因为“白蛆”在第二季之中显然还有进一步的塑造，另一方面这么写也能表现出“白蛆”面对老油条奥托的“天真”）。另一个典型的例子我评第四集的时候指出来过【第四集：雷妮拉的身体、丑闻的感知与女性的反抗(douban.com)】。第四集对雷妮拉被戴蒙勾引进而与科尔初尝禁果的呈现过于“唯美”，除了雷妮拉在君临奔跑那一小段戏稍微拍出些多义性意外既没有呈现出身体自主性与观念意识的张力也没有呈现出这种性行为兼具的风险性和解放性。这方面英美的创作者和欧陆创作者比真的感觉弱一些，对比去年戛纳电影节荷兰导演保罗·范霍文在《圣母》里对中世纪女性禁忌行为（依据真实历史事件和人物改编）的呈现就能看出差距（《双峰》《黑道家族》《火线》之后电视剧无论是视听还是文本层面都已经是可以和电影直接对比的媒介形式了，HOTD可以也应该被拿出来和好的电影作比较）。对于第二季，现在由于才开启前期制作，有效信息不多，所以只能做一些粗浅的展望。我比较期待对戴蒙、雷妮拉关系的进一步塑造，以及对伊蒙德、阿莉森君临会面时反应的呈现。克雷根·史塔克的在“血龙狂舞”中还挺重要，对这个角色的选角及呈现我也挺期待。另外就是第二季不存在时间跳跃，个人希望编剧室在叙事模式上有一些创新（第一季第九、第十集可以看出一些端倪，虽然整体是线性叙事，但分别从绿党、黑党POV呈现事件发展，而且雷妮斯在君临那一段其实引出了平民视角）。我个人期待第二季开场可以转换一下叙事视角，比如，摆脱宫廷黑绿两党视角，直接从“奶酪”和“鲜血”这两个角色进入红堡的POV展开叙事。冰与火世界里魔法的这种不可控、不可被理性把握的性质读过马丁小说应该都不难察觉。马丁在给HBO拍的一个宣传视频里也再次强调了这一点（HBOMax油管频道里名为“GeorgeR.R.MartinOnDragonsTheirMagic”的视频）第一集：“这也算‘王国之光？x27;”先对首集做一点无剧透评价吧。在文本层面，是GOT前四季的风格。首集叙事节奏平稳而不失情节转折和冲击力，补充了很多原著（伪史书形式）不可能描述的细节，主要角色都得到妥当介绍。不过，文本层面如果要做深入讨论就会涉及剧透，我之后再说。视听维度，由于预算充足，质感对标好莱坞主流商业电影，类似晚期GOT。打光偏现实主义、自然主义。特别室内戏，尽量凸显烛光而掩藏了人工布光的痕迹。有些观众可能会觉得暗，我倒觉得这种视觉风格很契合这部剧的气质。维斯特洛所处的世界虽然包含很多魔幻元素，但在这个世界里生活的人以及围绕他们展开的故事始终与现实中的人类历史有深入的互文关系性。另外，观众接触的视频文件来源也会影响画质，之前HOTD预告片上线的时候就有国外网友吐槽YT上的预告片比HBOmax上的预告片看着暗。色调和色彩上为了突出龙家鼎盛时期的气象，反而比GOT鲜亮很多，服化道的艺术设计层面是顶级水平，细节丰富（盔甲、服饰在历史还原上可能有些问题，但这本来就是架空世界，无伤大雅）。主要角色演员的表演都很出色。点名表扬一下青少年版雷妮拉的演员MillyAlcock。其实之前宣传照刚出来的时候，我和很多人一样对这个选角都是有些质疑的，总感觉Milly的静态照片除了部分角度有点像“龙妈”演员EmiliaClarke之外，单看外表似乎缺乏吸引力（毕竟谁会不喜欢高颜值到演员？）。但随着第三款预告片以及之后公开的各种演员访谈、幕后特辑，我对这个演员反而越来越放心。看了首集之后我确认这个选角是成功的。Milly很成功地呈现了一个既早熟却又（矛盾地）有孩子气、富有精力和闯劲的青少年版雷妮拉。选角是影视作品制作过程中一个专业工种，除了颜值以外，要考虑演员表演能力、整体气质、化妆效果等诸多因素。HOTD又不是偶像剧，颜值虽然是选角时左右选角导演和主创决策的因素之一，但绝不是唯一甚至不是最重要的因素。按照HOTD这部剧showrunner的说法，这次所有演员都是试镜选出来的（GOT部分角色如奈德、“小恶魔”是选角前就确定目标演员了）【信息修正：韦塞里斯一世演员没试镜直接收到offer，其他主要角色包括戴蒙（其演员MattSmith可能是HOTD第一季演员里名气最大的）都经历试镜】。一开始导演并不想选Milly，但看她试镜时展现出的活力，决定选她。平常观众不也都很反感很多流量明星演的电视剧选角不专业，为了流量滥用小鲜肉、网红脸而不找真正专业能力的演员吗？大可不必一直揪着演员外貌吐槽选角（之前某些社交媒体评论区出现针对演员的人身攻击就更离谱了）。当然，也有一些熟悉原著的观众提出反驳意见，认为原著里雷妮拉被描述为“王国之光”，不选颜值高的演员就违背了原著对角色形象的刻画。这种批评意见，无疑是可以理解的，毕竟涉及文学作品的影视化改编，改编作品对原著的还原度就是一个总是被提起的话题：“这个演员的颜值怎么可能演‘王国之光’！”但要有效地回应这种意见，就必须结合原著，必然涉及剧透。【下文涉及大量剧透，还没看第一集的观众酌情阅读】“TheRealm’sDelight”“王国之光”和自由间接引语我之前在写剧版《守望者》的评论里为其改编思路做辩护时就表达过我对原著和影视改编作品关系的看法（历史、爱情和水面上的脚（守望者）剧评(douban.com)，见第二集剧评）：我认为，改编作品既是对原作的一种阐释，也是对原作的一种误读。改编作品必然包含了改编者对原作的一种理解，在这个意义上，改编作品是对原作的一种阐释。而改编者对原作的理解也注定是一种误读。在作品完成的一刻，作者就“死”了。作品的意义是由创作者、读者、观众以及创作者和读者/观众共同决定和建构的，在本体论的层面上并不存在一种永恒不变的“原作精神”，而仅仅存在一个和作品相关、由创作者、读者-观众一起建构的、不断变化的、充斥着差异与矛盾的意义场域。改编作品表达了改编者对原作的理解，这种理解只是对原作文本的诸种阐释中的一种。而这种理解也必然受到改编者所处视角、社会历史条件、文化背景的限定，不可能将围绕着原作品的整个意义域完整呈现出来（就像眼睛看不到眼睛自身），因而这种阐释也是某种意义上的“误读”。上述观点和论述谈不上我原创，全是20世纪欧陆后结构主义哲学、文学理论著作的老生常谈。这些观点对很多不熟悉文学理论的读者和观众而言而言可能有些抽象。不过，《血与火》对雷妮拉公主“王国之光”称号的描述以及HOTD选角同这种描述的关系（引文来自《血与火》里“龙的继承人顺位之争”这一章）正好是说明上述观点的绝佳例子：雷妮拉公主成长在这片欢笑中，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宫廷歌手们很快把国王这个独生女传颂为“王国之光”。尽管在父王登基时只有六岁，但雷妮拉发育早熟，如真龙血脉中最优秀的孩子那般机灵、大胆和美丽。Atthecenterofthemerriment,cherishedandadoredbyall,wastheironlysurvivingchild,PrincessRhaenyra,thelittlegirlthecourtsingersdubbed“theRealm’sDelight.”ThoughonlysixwhenherfathercametotheIronThrone,RhaenyraTargaryenwasaprecociouschild,brightandboldandbeautifulasonlyoneofdragon’sbloodcanbebeautiful.（引文的加粗是我添加的，原文没有加粗）做文学文本的细读离不开原文本，所以我同时引用了中译本和英文原版的文本。对比中英文文本，一个非常明显的差异恰恰是经常被吐槽选角的朋友们提起的“王国之光”。“王国之光”这个翻译对应原文本的“theRealm’sDelight”，直译应当是“王国的欢愉（快乐……）”。中文版的翻译并非直译，而是用“光”替代了“欢愉”。我个人认为这不是翻译错误，而是译者有意识的选择。用直译的话显然有些拗口，也没了“王国之X”这个句式的古风感。形容一个人像光和形容一个人为delight在很多语境下确实具有相似性。但必须指出，“光”和delight作为喻体，确实会给读者带来不同的联想，换言之，会打开不尽相同的理解空间：一个长得很丑的人也可能因其性格、为人处世之道被人形容为delight-欢愉（“老张是冷笑话大师，部门里中外同事都说他是办公室的‘delight’”），但可能用“光”来形容就不太合适；而一个可以被形容为“XX之光”的人，未必能用delight来形容（“小明学习成绩优异，是县二中之光”）。从第一集的表现看，演员Milly所饰演的雷妮拉，确实有一种让周围人都感到delight的感觉。此外，原文本还有一个需要注意的点是，“theRealm’sDelight”这个说法的来源。…PrincessRhaenyra,thelittlegirlthecourtsingersdubbed“theRealm’sDelight.”（宫廷歌手们很快把国王这个独生女传颂为“王国之光”。）马丁有意将《血与火》原著伪装成中世纪史书形式，“作者”是劳勃登基后的一位学士葛尔丹。在原文本里，“theRealm’sDelight”这个说法是直接引语，引自当时宫廷歌手的唱词-话语。让我们尝试以史料批判的视角切入这段文本展开分析：宫廷歌手的唱词-话语当然是反映当时文化、习俗的重要口述史料，但当我运用这种史料了解历史人物的时候，可以不经考辨将其认定可靠的史料吗，宫廷歌手的比喻会不会美化了王室成员？当然，上面这些论述似乎不能说明什么，毕竟前面我引用原文本中加粗的部分直接用“beautiful（美丽）”来描述雷妮拉了，这不正是应该找一个高颜值演员扮演雷妮拉的铁证吗：ThoughonlysixwhenherfathercametotheIronThrone,RhaenyraTargaryenwasaprecociouschild,brightandboldandbeautifulasonlyoneofdragon’sbloodcanbebeautiful.（尽管在父王登基时只有六岁，但雷妮拉发育早熟，如真龙血脉中最优秀的孩子那般机灵、大胆和美丽。）需要指出的是，原作文本中这段话是当代文学批评和文学理论中几乎绕不开的一类文本和话语现象——自由间接引语。要想理解这段文本的文学效果，需要先明白什么是自由间接引语？常见的引语有直接引语和间接引语两种，见下面这些例子：小明对小红说：“明天我会到你家参加你的生日party。”（直接引语）小明对小红说，他明天会去小红家参加小红的生日party。（间接引语）其中“明天我会到你家参加你的生日party。”是引语言说的内容（thereported），而小明是这段引语的言说者（thereporter）。一般的直接引语和间接引语，言说者与言说的内容也是确定的。现在，请看下面这个例子：小明和小红说了句话。他明天会去小红家参加小红的生日party。这个例子中“他明天会去小红家参加小红的生日party”就是自由间接引语。自由间接引语最重要的特点就是“自由”,有些论者将这种特点称为不可决定性（undecidability）：由于缺乏明确的标志物，读者其实无法单纯从文本本身判断谁是这段话的言说者（因而实际上也无法判断这是不是引语）。也许明天会去小红家参加小红的生日party就是小明对小红说的话（thereported），也许这是写作者写的话（而小明实际对小红说的是“你喜欢草莓味蛋糕吗？”）这种写作手法的好处是模糊作者与书中角色的界限，让作者能进入角色之中。需要指出的是，自由间接引语并不是那些被认为是文学作品的文本中独有的话语现象。尽管其他写作者未必像作家那样有意识地使用自由间接引语，但在现实世界的一手史料和二手历史研究文本里，在哲学文本里（著名的例子是法国哲学家德勒兹的作品），甚至在一些具有学术性质的文献综述里，都有难以分辨文本言说者的自由间接引语（很多时候是作者无意识加入的，但这种无意识其实也反映了他们的态度）。再看《血与火》中那段话：Atthecenterofthemerriment,cherishedandadoredbyall,wastheironlysurvivingchild,PrincessRhaenyra,thelittlegirlthecourtsingersdubbed“theRealm’sDelight.”ThoughonlysixwhenherfathercametotheIronThrone,RhaenyraTargaryenwasaprecociouschild,brightandboldandbeautifulasonlyoneofdragon’sbloodcanbebeautiful.（雷妮拉公主成长在这片欢笑中，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宫廷歌手们很快把国王这个独生女传颂为“王国之光”。尽管在父王登基时只有六岁，但雷妮拉发育早熟，如真龙血脉中最优秀的孩子那般机灵、大胆和美丽。）我们能判断描述雷妮拉“beautiful”的那些话语是谁说的吗？也许是坦格利安王朝史的作者（书中主要人物都身死超过百年后才撰写本书的葛尔丹学士）看了各种史料之后的间接引用的话语（比如前面一句提到的“courtsinger”），因而有可信度。也许是这位作者看了“王国之光”这个称号和部分史料后产生的印象而非引文（实际是写作者的印象和态度），因而可能并不准确。有论者会反驳，你扯这些有的没的有用吗，说来说去《血与火》不还是马丁写的吗，对雷妮拉的描述不就是马丁本人的描述吗？对于持这种反驳意见的人，我只能说他们也许看过《血与火》，但远远谈不上读过《血与火》。这种观点实际上有这样的预设：小说就是为了表达作者意图，作者意图就是小说意义的全部边界。但我很怀疑这些特别追求还原作者原意的读者是否考虑过下面这个关于马丁写作意图的问题：为什么马丁要以伪史书的形式呈现《血与火》？伪史书的形式，实际上使得《血与火》成为一部包含元（meta-）叙事的文本。这里“元（meta-）”的含义即“在XXX之后、之外，关于XXX的”（meta-另外还有“变形、变化”的含义，但谈元叙事时是指前面那层含义）。元叙事即外在于叙事（也关于叙事）的叙事。在《血与火》中涉及HOTD主要故事“血龙狂舞”这一段的部分恰恰是元叙事特征最明显的一部分。时不时就能看到本书作者葛尔丹学士（马丁）反复提醒读者，这本书描述“血龙狂舞”时所引用的三种叙事都存在疑点和不可靠之处。简言之，马丁本来就希望读者将《血与火》中的文本问题化，而非以一种未经反思、批判的态度全盘接受。自由间接引语当然也是这种元叙事的重要组成部分。只是由于其不可决定性而不如葛尔丹学士那些明确的“提醒”引人注目。当代文学理论研究和文学批评实践之所以重视自由间接引语这种文本和话语现象，恰恰就是因为自由间接引语这种与言说者不明确的关系会使文本意义具有nuance（细微的差别），给文本带来溢出其字面意义的、开放的理解和阐释空间。影视作品和文学作品是完全不同的媒介。影视作品通过视听综合手段作用于观众，让他们产生特定的感受，而文学作品通过文本的形式、内容作用于读者。影视作品就不可能做到百分百从字面意义上还原原著文本。在这个意义上，所有改编自文学文本的影视作品必然涉及影视创作者自身在原著基础上的创作。而好的改编作品与原作的关系就自由间接引语与言说者的关系相近。换言之，当观众看到改编者所原创的内容时会觉得这些内容就像是原著中会有的内容（至少难以分辨）。这意味着改编内容真正“进入”了原著，就像作家借助自由间接引语“进入”了书中角色一样。最好的改编甚至可以发掘出一些原著文本单看字面意义看不出来、而只有在同改编作品的并置、比较中才能被把握的潜在意义空间、情感效果。忠于（faithfulto）原著的改编，不是忠于文本字面意思和所谓的作者愿意，是忠于原著文本及这些文本潜在的意义、情感、美学空间并尽力向读者和观众呈现这些内容。HOTD的创作者在选择青少年雷妮拉的演员Milly时，基于其表演所呈现的活力，以及这种活力给人带来的delight选角而没有因为原著中“美丽”一词就只选高颜值演员。这个事实，恰恰表明他们在改编的过程中认真阅读、思考并试图“进入”原著，思考了其字面内容及掩藏在字面之下的潜在意义空间。不过，HOTD首集的改编究竟如何还是需要以剧集自身为基础展开分析。毕竟，主创知道怎么改编好原著和主创真正改编好原著并不是同一回事。艾玛·艾林和戴蒙对于读过《血与火》的观众，HOTD首集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改编和剧集原创内容无疑是雷妮拉母亲艾玛·艾林皇后的故事线。在原著描述韦赛里斯继承人问题的文本中，关于艾玛·艾林的内容就寥寥数语。提到她是艾林家族成员。提到她是杰赫里斯一世的外孙女。提到她曾多次流产并最终死于生产。而在HOTD的首集中，艾玛·艾林的故事成了推动首集叙事和人物塑造的关键要素。首先，编剧团队花功夫刻画了艾玛·艾林和雷妮拉、韦赛里斯一世的关系，往往能用三两句台词就把人物之间的情感和关系表达出来。比如雷妮拉和母亲互相问候这一段对话：雷妮拉：“你睡了吗？（Didyousleep?）”艾玛：“我睡了（Islept.）”雷妮拉：“睡多久？（Howlong?）”艾玛：“我不需要呵护，雷妮拉。（Ididn’tneedmothering,Rhaenyra.）”雷妮拉显然是关心母亲的，但艾玛也不愿意女儿过度担心，所以在女儿追问她睡了多久的时候岔开话题。实际上我们看后面韦赛里斯一世与艾玛在浴室的对话那一段，艾玛显然是非常不舒服的，之前应该也没睡好。短短几句原创台词，角色的形象、情感和心思映入观众眼帘。再看第一集的整体结构，不难发现编剧借助艾玛·艾林的生产串起了第一集的主线。前半段借庆祝艾玛·艾林分娩而举办比武大会这件事把御前会议、戴蒙、科尔、雷妮斯、“海蛇”等一系列之后在“血龙狂舞”中发挥重要作用的角色引入并做简要介绍。艾玛·艾林死后，则借助葬礼上戴蒙和雷妮拉的反应及对话、御前会议上各派围绕继承人问题的争执（及奥托派女儿补救）把王后母子逝世的情感、政治后果都做了呈现，最终导向首集结尾：赛里斯一世指定雷妮拉为铁王座继承人。至此，结尾与开头101年大议会维斯特洛诸侯推举韦赛里斯一世为继承人进而确立性别顺序高于长幼顺序的继承原则这段情节构成呼应。“血龙狂舞”的种子被埋下。戴蒙·坦格利安的形象其实在原著里算是刻画比较丰富的，但编剧和演员也在原作基础上做了很好的改编。最明显的就是他和韦赛里斯一世的关系，以及围绕“一日王储”事件展开的情节。“一日王储”事件在原著文本里是这样描述的（同样来自“龙的继承人顺位之争”）：爱玛王后在梅葛楼产下韦赛里斯·坦格利安期盼已久的儿子，却因此而死，孩子（照国王的先父命名为贝尔隆）也只比母亲多活一天。国王和宫廷哀痛不已……但不包括戴蒙王子，有人发现他在丝绸街的妓院买醉，还跟贵族亲信们开玩笑说这孩子是“一日王储”。……,whenQueenAemmawasbroughttobedinMaegor’sHoldfastanddiedwhilstgivingbirthtothesonthatViserysTararyenhaddesiredforsolong.Theboy(namedBaelon,aftertheking’sfather)survivedheronlybyaday,leavingkingandcourtbereft…saveperhapsforPrinceDaemon,whowasobservedinabrothelontheStreetofSilk,makingdrunkenjapeswithhishighborncroniesaboutthe“heirforaday.”HOTD首集借助戴蒙与雷妮拉葬礼上的对话以及镜头语言表明，戴蒙将国王的儿子称为“一日王储”并不是原著里“开玩笑”，而是向国王的儿子表达（一种在常人眼里看起来另类的）致敬（据HBO的首集幕后视频，这个想法来自戴蒙的演员MattSmith，而编剧同意了这个想法）。这里剧集对戴蒙行为的呈现虽然和原著文本存在差异，但恰恰更恰当地呈现了原著里韦赛里斯和戴蒙具有张力的关系：他们同时关心和厌恶对方。（原著文本这一段是自由间接引语，本来就不可靠）关于韦赛里斯和戴蒙的行为，HOTD首集其实还有一处做了改编。原著里戴蒙佩剑“暗黑姐妹”被科尔爵士打掉以后，韦赛里斯“哈哈大笑”，但剧集里这一段韦赛里斯甚至都不在比武大会现场，而是在艾玛·艾林的产房。原著里写韦赛里斯哈哈大笑的段落事实上也是一段自由间接引语，韦赛里斯“哈哈大笑”的说法是劳勃上位以后的学士葛尔丹写的。从史料批判的视角，我们可以问这样的问题，为什么葛尔丹要这样刻画坦格利安的王室成员？即便不是有意识地刻画，葛尔丹学士为什么倾向于信任作出这一类描述的史料？这对史书中坦格利安王室形象又有怎样的影响？所以HOTD编剧这么改，其实完全有合理性。不过这个改动更重要的作用在于，引出韦赛里斯去产房陪伴艾玛并决定剖腹产的这段戏。这是HOTD第一集的重头戏，也是本集改编上最大的亮点。20世纪人文学科的理论发展体现出很强的跨学科属性，历史学研究受到文学理论启发、文学理论受到历史研究、哲学研究影响的例子数不胜数。史学理论上一个重要的变化是，越来越多的史学家不再仅仅从实证角度看待历史，历史研究不再只是史料的整理和复述，很多史学家开始关心史料在字面上没有说但实际上潜在地讲述的内容。（关于当代史学理论的发展、史学理论和当代哲学、文学研究的关系可以写好几本书，这里不赘述，历史学家王汎森有一篇科普性质的短文章，可供参考：【王汎森丨现在历史是什么？─西方史学的新趋势】前文我就提到，《血与火》原著文本对艾玛的描述不过寥寥数语。我们知道她的家族背景、她经常流产、她死于生产。除此之外，葛尔丹学士（马丁）对她着墨不多。从这些有限的文本里我们确实无法得知很多关于艾玛的细节，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些文本没有给我们提供关于维斯特洛的史实，恰恰相反，对艾玛记述的简略恰恰标记了这样一个事实：女性的经验、女性的情感在维斯特洛中世纪史学家的政治和权力史叙事视角下被完全忽略了。中世纪女性与父权制对抗（原著里主要是贵族，不过后面其实也有重要的平民女性角色）无疑是《血与火》描述“血龙狂舞”那部分文本一个潜在的母题。马丁亲口承认血龙狂舞受英国诺曼王朝末期玛蒂尔达与史蒂芬的战争的启发，而这次战争爆发的原因就是由于国王指定的女性（及其后裔）继承权得不到贵族认可。编剧和导演在第一集对艾玛分娩过程血腥、痛苦的直接呈现，并且和血腥残暴的比武大会用平行剪辑做了对比：当女性痛苦地经历生命降世的过程时，骑士们正在“战争游戏里虚耗经历与生命。在一定程度上，就是将女性体验这个在原著文本权力斗争视角下字面层面被忽视的视角做了突出。实际上女性难产本身也是原作文本“血龙狂舞”叙事中一个潜在的母题（多名重要女性角色都经历了难产甚至死亡），但却经常被不细心的读者忽视（至少不重视）。我很期待剧集后续发展对这一母题的表现，特别是这个母题和雷妮拉这个角色发展、变化的关系。不过，即便HOTD第一集表现良好，但GOT烂尾的阴云仍萦绕观众心头（HOTD不会也烂尾吧）所以要充分讨论HOTD的改编潜力，需要回过头重新审视GOT烂尾的过程。GOT的烂尾和对HOTD的展望GOT后4季为什么给人感觉剧本质量越来越差，为什么第8季公认烂尾？首先要指出的是，中文互联网上某些自媒体传播的黑客泄露剧本导致编剧和HBO不得不临时改剧本之类说法非常不准确。当时HBO确实经历了数据泄露事件，但是（至少根据公开信息）始终没有实锤证据能证明网上流传的所谓泄露剧本就是数据泄露事件中流出的内容。而且这种说法也不符合电视剧项目制作的流程。剧本调整几行字，可能前期制作的美术概念设计、服装、道具制作等等内容都要跟着调整，成本过大。最关键的是，GOT后期剧本叙事节奏赶、人物刻画简单化、剧情发展不合理的问题不是第8季才出现，起码第5季就已经有明显迹象（个人认为第3季“血婚”前的几集就已经初现端倪）。关键的问题也不是魔改（对原著的大幅改动，可能是形式，也可能是内容）。魔改原著还能成功的典型的例子就是剧版《守望者》，林德洛夫在“魔改”原作漫画的同时大大发掘了原著的理解和阐释空间。同样由林德洛夫编剧的HBO神剧《守望尘世》也是“魔改”原著还大获成功的例子。《守望尘世》只有第一季有原著，后两季原创，但看过的观众都知道，后两季才是把这部剧提到一个全新层次的部分。事实上，如果“魔改”（包括情节改动、叙事形式改动等等）如果能改好的话，恰恰可以借助与原著的互文关系打开丰富的表意、情动空间。好的“魔改”同样能产生一种自由间接引语的效果：观众会觉得，单从字面上看原著确实很难设想原著会这样写，但看了“魔改”后回过头来看又觉得原著好像确实潜在地包含“魔改”所呈现的这种可能性。后期GOT改编真正的问题，其实就是没法做出自由间接引语的效果。观众一看到某些改编原创内容就觉得这是编剧写的，而不像是原作中的角色（及其潜在的变化可能）。一直追GOT的观众不难发现，在没有原著作为依据以后，2DB写的GOT剧本无论是剧情还是角色刻画都有很明显的出戏感。比如后期小恶魔整天喝酒说俏皮话，和前半段的“小恶魔”判若两人。原作也好，GOT前四季也好，“小恶魔”的愤世嫉俗是与其对人心、世事的理解紧密相关的，而2DB在GOT后期给小恶魔写的台词也好、呈现的行为也好，都缺乏打磨，反而把“小恶魔”的愤世嫉俗写成自作聪明的嘴炮。不但没发掘出这个角色的潜在可能性，反而还把角色越写越扁平。那么为什么会这样呢？这其实涉及改编者能力和意愿两个维度。首先，2DB的编剧能力本来就很可疑。放在好莱坞专业编剧圈子里看，就是三流水平。很多人只知道他们搞砸了末期GOT，但不知道这两人其实也搞砸了GOT第1集（也就是试播集）。关于这个问题国外媒体其实有很多报道，这里EntertainmentWeekly的一篇报道就把当事人都拉来谈了一下这个问题：【GameofThronesexclusive:Insidethefirstpilotdisaster|EW.com】。我大致转述下经过（注意，我的转述都是我自己看了一堆报道以后的概括，对整个事情感兴趣建议自己去查相关的英语一手资料）。GOT是2DB找马丁牵线HBO做的项目。HBO同意拍摄试播集pilot以后，两人开始写剧本，但他们完全没有美剧制作经验，一开始写的剧本非常混乱（据说像是一堆事件罗列，看不出剧情的推进和张力），找的独立电影导演虽然能力不差但对电视剧导演工作流程不熟悉，部分选角缺乏说服力。2DB一开始都以为GOT这个项目要完蛋，还是HBO察觉出其中潜力，给两人提供了剧本修改的指导意见，安排拍过HBO神剧《黑道家族》的资深导演帮他们重拍首集，重新选角（猫姨、龙妈）才让第一季顺利制作出来（第一季很著名的一段戏，即瑟曦和劳勃共处一室谈论他们婚姻那场戏，一开始是没有的，是因为HBO觉得他们写的剧本太短要求他们给第一季添加100分钟市场，这两人才写了一些没有动作内容的角色塑造戏份，消息来源见：https://www.esquire.com/entertainment/a29608442/benioff-weiss-game-of-thrones-showrunners-writers-panel-austin-film-festival/）2DB的编剧流程也非常不专业。在多次访谈里公开承认他们没有组建编剧室，大多数剧本就他们两人互相讨论、执笔（YT上以“writterx27;sroom”和2DB的全名为关键词搜索可以看到访谈，豆瓣不给放YT链接）。上面那篇提到HBO让他们给第一季加时长的报道也提到，2DB在HBO要求他们雇佣专业编剧组编剧室的情况下仍然拒绝，只是在后期把一个助手提升为编剧写了少数几集剧本。GOT的剧本基本还是2DB完全掌控。这其实非常不正常，好莱坞的影视工业发展100多年，已经高度专业化。优质的美剧往往都有一个不小的编剧室团队（通常至少6、7人，多可以有10人以上）HBO神剧《黑道家族》《火线》《守望尘世》以及AMC《绝命毒师》《风骚律师》编剧室团队都不小，像《黑道家族》编剧室除了showrunner外还走出两个名编剧（分别是《广告狂人》《大西洋帝国》的showrunner）通常的编剧室工作流程要全体成员开会讨论（争论）各种创意。showrunner除了写剧本，更重要的责任是统筹整体的规划，在剧本创意有分歧时做决策，最终拍板剧本定稿，而不是包办剧本所有细节。除了集体讨论，不同的编剧室成员往往要按照分工做各自的工作（实际写剧本、打磨修改台词、检查剧本前后一致性、剧本综合审订等等）。除了能力不济，2DB在GOT后期其实已经完全没把心思放在搞好GOT上了，换句话说，他俩也没意愿把GOT搞好。去年美国一个专门报道传媒企业的记者写了本关于HBO发展史的书（书名Tinderbox:HBOx27;sRuthlessPursuitofNewFrontiers，另外Insider的一篇报道也是佐证，GeorgeR.R.MartinBeggedHBOtoMakex27;GameofThronesx27;10Seasons(insider.com)），收录了大量当事人访谈，让我们可以管窥GOT后期项目开发的一些问题。根据这本书记录的材料这里我也是概述，想了解的建议自己去找电子版看原始材料，网上有。根据此书的记录的采访内容，16年GOT第六季播出后HBO高层和2DB商讨剧集未来。当时马丁本人和HBO的意思是按照一季10集的体量拍10季。但那个时候2DB只想赶紧完结GOT去拍星战（后来又跳去网飞搞三体），一开始甚至打算拍部电影作为GOT结局。HBO当时的高层RichardPlepler很愤怒，觉得2DB太糊弄，但也无可奈何（Plepler在90年代就加入HBO,经历过HBO本世纪第一个10年的黄金时代，但也是他在GOT这个项目上给予2DB过多支持，导致马丁逐渐被2DB排除在创作过程之外，19年以后从HBO离职、20年和苹果签约）。按照00年代HBO全盛时期的操作，一般应对方法是砍剧（00年代HBO剧本品控和项目成本控制很严格，即便是《朽木》《嘉年华》这种美剧杰作HBO也是说砍就砍）。但对当时的HBO高层而言，砍剧不是选项。因为那个时间节点HBO也开始规划流媒体，有一部全球大火的剧对他们建设、推广流媒体以及维持HBO有线电视网自身的订阅数有帮助，不能砍。换人也不是选项。2DB凭借前期GOT的成功积累了业界声望。相比开播的时候，2DB有了和HBO高层及马丁硬刚的筹码。HBO高层肯定不会愿意跟2DB闹太僵。因为这可能也会影响HBO和所有创作者的关系。优秀的、能主持一个大项目的原创编剧在好莱坞也是抢手货。HBO也习惯和创作者保持良好关系（《黑道家族》编剧室成员TerenceWinter，《火线》的DavidSimon都和HBO保持长期合作），很多从HBO出去的人在其他电视网和流媒体都是香饽饽，比如《广告狂人》编剧是原来《黑道家族》编剧室的，马尔克斯现在正帮网飞改编《百年孤独》的儿子曾长期是HBO编剧。而且HBO如果和2DB闹僵，特别是让人知道原因是HBO、马丁想拍10季而2DB只想尽快结束，显然会给人一种制作方为了盈利延长剧集周期过度干涉创作过程的糟糕印象（最著名的例子是ABC的《迷失》，编剧规划四季，但因为太火被ABC强行要求拉长，而讽刺的是当年被狂骂的《迷失》编剧DamonLindelo就是在HBO创作出一共3季的神作《守望尘世》，救赎自己）。根据Tinderbox那本书里HBO高层的访谈，现在HBO的首席内容官CaseyBloys(他是04年加入HBO的）也承认其实他们知道GOT最终季播出后一定会有不好的反响，但如前所述，因为不能妥善解决2DB主导项目的问题，只能捏着鼻子同意让2DB缩减剧集规模继续主导7、8季创作（明显可以看出HBO后面几季在视听硬件上非常舍得花大钱，可能也是希望通过补强硬件吸引观众，抵消剧本孱弱的负面影响）。GOT烂尾这个事，对HBO影响很大。首先，GOT烂尾破坏了HBO通过《黑道家族》《火线》《六尺之下》《罗马》《监狱风云》等一系列作品积累的声望。虽然美剧烂尾很多，但在GOT之前HBO完播的剧情剧几乎没有烂尾过，能完播的剧有很大概率是神作，比如《黑道家族》《火线》。HBO以前的烂尾剧比如《朽木》《嘉年华》《鸿运赛马》有各种主客观原因（一般是成本控制，像《鸿运赛马》是涉及动物保护）导致HBO在编剧规划好的内容完播前就主动砍剧。并不是剧集本身质量不行，像《朽木》因为质量太高、粉丝呼声高，HBO甚至在十年后召回原班人马拍了部同名电视电影作为剧集结局。与此同时GOT第8季压缩集数仓促完结（而非马丁和HBO高层期待的十季）也影响了HBO自身订阅和流媒体建设。如果没有《亢奋》《继承之战》横空出世，HBO可能会陷入在流媒体上线初期没有一部优质剧能播出的尴尬局面（之前他们寄予厚望的《西部世界》showrunner小诺兰夫妇被证明和2DB一样不靠谱）。为了助力HBOmax流媒体的发展，HBO（我用词是“HBO”的话就单指HBO有线电视网而不包括流媒体HBOmax，因为流媒体要迅速扩充作品库，内容生产策略走量，和HBO有线台不太一样）这两年给人感觉似乎有点回归00到10年黄金时代时期严格控制内容开发的路子（参见HBO内容开发最高负责人CaseyBloys这篇采访：HBOBossCaseyBloyson2022EmmyNominationsHaul–TheHollywoodReporter）。所以HBO这次对GOT衍生剧的开发非常谨慎（甚至有点过于保守），详见THR关于HBO的GOT衍生剧开发过程的长篇报道，分上下两篇，这是上篇，下篇的链接在文章中可以找到：InsideHouseoftheDragon:TheEpicMissiontoMaketheNextGameofThrones–TheHollywoodReporter。这篇报道还涉及HBO其他正在开发的GOT衍生剧，我只概述下关于HOTD的部分（感兴趣建议看原文，不过这篇文章冰火翻译大佬zionius的微博上有中文翻译，以“THR”为关键词搜可以找到）。一开始HBO给HOTD找的编剧是《守望尘世》《守望者》编剧室成员CarlyWray。这个编剧履历很靠谱，但因为和马丁在创作意见上有分歧后来就退出了。马丁坚持从101大议会开始讲“血龙狂舞”的故事以说明战争的种子在和平年代埋下（因而需要用线性叙事），而编剧Wray想从“血龙狂舞”开打讲起（结合她创作履历，我推测她大概率会用POV闪回的方式介绍101大议会、石阶列岛之战等“血龙狂舞”的前因，相比线性叙事这种叙述方式可以利用回忆与主线构成互文，对塑造人物更有利）。后来HBO找了BryanCogman（2DB一开始的助手，后期成为编剧，写了GOT少数单集，比如第六季“猎狗”回归那一集），但Cogman自己写了个草稿不满意。是马丁本人向HBO推荐了现在这个编剧RyanCondal。确定编剧后HBO招来“私生子之战”的导演和他搭班子做showrunner。除此之外，HBO还安排了他们的老兵编剧SaraHess做执行制片（这个编剧曾经是HBO《朽木》编剧室成员，《朽木》在美国是一致好评，角色塑造非常厉害，但这剧至今没有完整中文字幕，所以在国内非常小众，《朽木》之后她还制作过《豪斯医生》《女子监狱》），HOTD第一季部分关键集也是她主笔。相比GOT而言，HOTD的创作团队明显更靠谱。从第一集的成色看，HOTD的创作团队确实比2DB可靠（2DB改编早期有很多马丁打磨好的台词可以直接照抄，而HOTD参考的原著没有这么多细节）。前几天，HOTD媒体评价（媒体看了前6集，第6集并没有完全完成，但HBO还是要求媒体必须看完全部6集再写评价）已经在MTC和烂番茄上放了出来。MTC69，烂番茄85%新鲜度，7.55的均分，熟悉美国这些评分网站的评价体系应该知道，这个评分总体是很稳的。当然，也有一些差评。虽然一般来讲，美剧第一季评价通常参考性有限（和《黑道家族》一起稳坐美剧TOP2的《火线》第一季有媒体差评说看过前六集不知道这部剧有什么潜力，GOT第一季有影评人说看了前六集感觉除了奇幻粉丝外不会有人感兴趣，这两年艾美奖爆火的《继承之战》第一季评分也很一般），但我细读了一些靠谱的评论，无论是好评还是差评，都有影评人觉得HOTD前6集时间线跳跃太大，事件太多，导致有些角色的刻画未得到充分展开。这种批评是有效的，有些离谱差评（吐槽坦格利安家族名字难以区分）则纯粹是影评人自己不认真看的结果。这其实是马丁坚持从101大议会讲起、线性叙事必然带来的问题。因为第一季结束节点只可能是“血龙狂舞”的开端，前5集涵盖的时间线就有好几年，而5、6集之间还有个10年的时间差。当然也有一些媒体，比如BBC，指出HOTD故事真正核心的部分从第六集才开始。我去看了一下IMDb上的资料也觉得HOTD重头戏可能确实是6-9集（showrunner之一，“私生子大战”导演MiguelSapochnik会执导其中两集，而老兵编剧SaraHess主笔了第6和第9集的剧本）。IndieWire剧评人给了个67分的中好评，观点也是前期故事进展快，人物塑造不足。但他也承认前六集说明不了问题，而且他的剧评里一个细节反而让我对HOTD有信心，值得一提。这个影评人在剧评里吐槽了前六集对奥托·海塔尔的塑造，大意是说浪费了演员，因为他感觉前六集看下来这个角色唯一的特点就是“hisloyalty”，很无聊。了解“血龙狂舞”的观众看到他对奥托的印象应该都会笑吧。不过他的这段评论确实足以说明，很多角色的深度刻画与形象、行为变化可能确实集中在最后四集。其他最后，顺道说下“海蛇”的选角。选黑人演瓦列利安家族这件事可能没有很多人想象的那么离谱。首先原著确实没明确写“海蛇”肤色（提了他儿子兰尼诺肤色白皙，结果看第三款预告片HBO真找了一个肤色看上去很白的黑白混血演员演兰尼诺）。其次，“海蛇”是HBO正在开发的另一个GOT衍生剧项目，以他的九次航海为主线，编剧是HBO《罗马》的编剧。所以“海蛇”的设定肯定会有说明，大概率不是《猎魔人》里面那种硬改角色族裔。国外有个冰火YT博主DavidLightbringer就结合之前HBO放出的幕后特辑作出两种推测。一种是剧集把海蛇母亲设定为盛夏群岛的贵族，如果是这种设定的话，细想维斯特洛的地源环境，还挺合理的，瓦列利安家族航海经商起家，会和同样善于航海的盛夏群岛贵族通婚很正常。另一种推测是剧集设定瓦列利安家就是黑人，这种说法其实也有合理性。虽然“海蛇”家是瓦雷利亚人，但马丁明确表示过，在瓦雷利亚“海蛇”家不是能驾驭龙的家族，就是航海经商起家。瓦雷利亚自由堡垒是一个类似罗马帝国的普世帝国。而历史上罗马的公民权其实有一个不断扩大的过程，一开始的罗马公民就是罗马城的居民，后来扩展到拉丁同盟，到最后公民权甚至扩展到全境。从这个意义上讲，瓦列利安家早期是不是瓦雷利亚贵族都不一定。瓦家在瓦雷利亚也许就是普通自由民，后来航海经商迁徙到潮头岛。而且国外也有网友去看IMDb演员表，发现HBO似乎修改了部分细节以符合设定，比如说把原著里“海蛇”的侄子改成亲兄弟（这样的话“海蛇”母亲是盛夏群岛黑人，他全家大部分也是黑人的设定就能说得通）。其他还在开发的衍生剧有《万船横渡》（娜梅莉亚带领洛伊拿人迁徙到多恩的故事，第一集雷妮拉撕的那页书就是讲述这段故事）、《邓肯和伊戈》以及《雪诺》。《雪诺》这个剧一开始我以为是演员发展不顺为了蹭热度搞的，后来去看了媒体报道和马丁的说法，感觉这个剧可能会是个黑马。据报道，这个项目源自雪诺演员基特哈灵顿的想法（GOT杀青的时候他确实是情绪最激动的演员之一，毕竟演了一个角色快10年），20年底他自己组编剧团队找HBO商谈，而且目前也进入剧本写作阶段（马丁博客的说法表明马丁至少不反对，之前HBO拍的那个《长夜》试播集马丁明确提出过疑虑，《长夜》被砍之后HBO更加看重马丁的意见，和他签了长约，这也从侧面说明《雪诺》这个项目可能真有好点子）。据说故事是接着第八季雪诺出长城讲起。我能设想的一种剧本模式是像《迷失》前三季或者《风骚律师》最后几集那样：有一个主线（雪诺在长城外的冒险经历），同时借助角色POV闪回叙事线和主线构成互文。如果编剧足够厉害的话，这个剧本也许真能修补GOT8部分关键角色转变生硬、塑造扁平的问题（当然，全面修缮GOT后四季的问题是不可能的，但这种修补在我看来至少比网络呼声很高的重拍第8季更有可行性）。而且这个消息最开始曝光很多人觉得是谣言，反而是龙妈最先证实，说明可能这个项目找龙妈商谈过。虽然龙妈特别强调自己不会回归，但有《蜘蛛侠3》的前车之鉴，演员说“我绝对没有参与XXX拍摄”这种话听听就好。PS,Vulture已经报道HOTD有专门制作的片头，第二集就会播了。第二集：项链、龙石岛和海塔尔的说辞根据HBO官方以及SambaTV这种第三方的数据，HOTD第一集在被提前泄露的情况下还是打破了HBO新剧首映的收视纪录。考虑收视数据以及HOTD一季10集的体量最多覆盖原作《血与火》中“血龙狂舞”前因部分这些事实，HBO在HOTD第一集首播还没超过一周就官方宣布续订第二季其实并不算特别出乎意料。不过，事实上5-6月份外网就有网站（RedanianIntelligence，HouseoftheDragonSeason2AimingforLate2022FilmingStart-RedanianIntelligence）爆出消息说HBO已经非正式续订第二季并且让编剧提前开始剧本创作，8月我在reddit也看到一些消息说HBO已经提前在准备片场布置、搭建的工作，只等首映后的收视数据出来便正式续订。如果这些HOTD首映前流出的说法属实，那么HBO对HOTD显然很有信心（那会儿虽然第一季应该没有彻底完成，但前几集粗剪版本高层可能已经看过），等收视数据出来再官宣续订其实只是走一个程序罢了。看过第二集，我能理解他们对HOTD的信心。第二集叙事的主体内容对应的原著文本并不长，就是《血与火》里“龙的继承人顺位之争”这一章讲雷妮拉被指定为继承人后四个自然段的文本加上前后一两句散落的文本（个人目测这些中译本中文本可能就一千多字不超过两千字）。这些文本基本上就是平铺直叙地介绍雷妮拉被韦赛里斯一世指定为继承人之后不久发生的一系列事件。尽管包含戏剧性的情节但这些文本并不构成一段有显著叙事张力的整体。同时，由于原著文本是虚构史书性质，文本内包含的细节并不丰富（虽然不是没有）。因此第二集剧本的作为一个单集，单集内部的叙事张力、角色塑造、角色关系构建事实上都需要编剧室自己在原著文本基础上原创和打磨。这与GOT前期2DB可以照抄马丁原著文本（包含大量情节、人物、环境的细节描写和打磨好的对话）的情况截然不同，反而更类似GOT后期编剧面临的任务：即依据一个大的故事框架来改编。而单从第二集的表现来看，和GOT后期2DB粗糙的剧本相比，HOTD的剧本明显得到更细致的建构和打磨。相比第一集，HOTD第二集的叙事节奏明显慢下来，动作场景明显减少。剧本把更多篇幅花在关键角色的塑造和打磨上，台词整体质量很高。单集内部，以首集结尾留下来的两个问题作为第二集主要的叙事线推动叙事。在第二集快结束时，两条叙事线索及其附属的线索逐渐汇聚，构成单集内部一个个小的叙事高潮。同时一头一尾两段简短的海滩戏也和第一集已经在台词里被交代的线索联系起来，给未来1-2集的戏剧冲突做好铺垫工作。因此对于没有读过原著、对很多角色还不熟悉的观众而言，第二集内部的叙事张力本身也就颇具看点，换言之，单看这集观众并不会乏味。这与GOT后期很多单集疏于细节铺垫和人物刻画忙着塞大场面、罗列剧情信息甚至无用的信息填充时间（后期GOT一集的内容经常就是异鬼到某某地了、某某与某某又见面了、某某的超长头衔又让某某尬住了、某某喝酒、某某在床上和妓女讲了个无聊笑话等内容的排列组合）。GOT后期很多单集如果不与后续单集相关联的话看点寥寥，单集内部的叙事内容几乎没有戏剧张力（也即没有能勾住观众的点）。GOT后期剧本的锅肯定是瞎搞乱搞的2DB背。我在给第一集写的评价里结合各方面的材料详细讨论过这个问题，这里补充点之前没提过的信息。事实上，2DB给GOT导播集和第一季写的初始剧本也不行，第一季是在HBO给了很多剧本修改意见下才拍出来的。比如第一季瑟曦、劳勃二人谈论他们婚姻那场对塑造人物很重要的戏（b站有人传过：【权力的游戏——劳勃与瑟曦的对白-哔哩哔哩】https://b23.tv/0PO7jqp）就是HBO嫌二人初始剧本太短（单集平均40分钟）要求他们给第一季总时长加100分钟以后（这样单集平均变50分钟）两人才加上的戏。信息来源见这篇报道：https://www.esquire.com/entertainment/a29608442/benioff-weiss-game-of-thrones-showrunners-writers-panel-austin-film-festival/流媒体兴起后很多美剧单集写作质量比十年前的美剧差是目前一个观众可以明显察觉的趋势，不过HOTD单集剧本写作质量目前来看很给力。毕竟HBO绝大多数的原创剧（单指有线台的原创剧，不包括流媒体HBOmax的原创剧）坚持周播制。这要求编剧对构建、打磨单集叙事结构有基本的重视。视听层面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拉民贾瓦迪在正片里给雷妮拉写的音乐主题。这段音乐主题在第二集雷妮拉高光时刻反复出现，是一段人声，很好听抓耳。克拉克休和叙拉克斯两只龙在龙石岛对峙的场景特效、摄影都不错。演员的表演维持了第一集的高水准。服饰和化妆的细节很用心，雷妮拉的项链甚至构成了这一集一个不太明显但仍然被呈现出来的视觉母题。不过，要详细讨论这一点，就必然会涉及剧透了。【下文涉及大量第二集剧透，没看过第二集的观众建议谨慎阅读】雷妮拉的项链艾玛·艾林难产而死后七国贵族（以御前会议为代表）要求韦赛里斯一世续弦以巩固王室血脉是HOTD第二集的一条主要叙事线。而韦赛里斯一世与雷妮拉关系因此产生的变化、发展与张力是这条叙事线之下一个不可忽视的叙事支线（另外几条支线包含“海蛇”、奥托与韦赛里斯一世的互动）。雷妮拉与韦赛里斯在这一集的关系变化，不但构成了这集的一个小叙事悬念，其最终发展结果也为之后的主线剧情“血龙狂舞”埋下了种子。仔细看第二集这个单集，雷妮拉佩戴的项链与这条叙事线索构成了隐晦的互文。尽管在第一集结尾父女之间有一场涉及雷妮拉继承权的对话，但在第二集的开场，我们知道雷妮拉与父亲并没有因为韦赛里斯一世指定她为继承人就完全和解，关系仍然有一些僵。雷妮拉在御前会议上主动发言请求派出驭龙者解决石阶列岛的危机与韦赛里斯和平处理此事的态度构成冲突，而韦赛里斯对雷妮拉的见解也没有严肃对待，甚至还以御林铁卫选拔新成员为契机把雷妮拉推出了御前会议。在这一段戏以及之后与艾莉森在圣堂交谈的戏中，雷妮拉全程佩戴第一集戴蒙送给她的瓦雷利亚钢项链。雷妮拉在圣堂的祷告时和艾利森提到，不希望父亲只把她当小女孩看待，艾利森建议她主动和父亲缓和关系。在晚餐的饭桌上，雷妮拉主动向父亲发起对话。在这个晚餐场景中，雷妮拉并没有佩戴戴蒙送给她的瓦雷利亚钢项链。两人的对话尽管一度有不错的进展，但当雷妮拉提起当天御前会议上发生的事时，韦赛里斯明确表现出不悦，言语中也还是把她当作一个小女孩看待。同韦赛里斯一世再次谈崩后，雷妮拉又戴上了戴蒙给他的瓦雷利亚钢项链。之后她与雷妮斯在韦赛里斯和兰娜尔相亲时也进行了一场对话。雷妮斯敏锐的指出，尽管雷妮拉被其父指定为继承人，但其地位依然不稳。雷妮拉试图反击却被雷妮斯点出如下事实，作为继承人的她在御前会议上仍然只能作为侍酒出席（虽然中世纪贵族特别是国王的侍酒地位不算低，但显然与雷妮拉的继承人身份也不相配）。此后，雷妮拉仍一直佩戴着相同的项链，直到在御前会议上听说了戴蒙盗窃龙蛋的事情。雷妮拉得知戴蒙偷走龙蛋并自称龙石岛亲王后，主动问起被偷龙蛋的信息，在看守告诉国王戴蒙偷了留给“一日王储”的龙蛋后，韦赛里斯才改变主意决定要会龙蛋，此时父女二人立场已悄然靠近。去龙石岛时，雷妮拉没有佩戴戴蒙送给她的项链，在她顺利解决龙蛋危机之后，她与韦赛里斯又展开了一次对话。这一次对话虽然以韦赛里斯的指责她擅自行动为开端，但两人在最后达成和解，雷妮拉理解韦赛里斯作为国王要将强王室血脉需要续弦的义务，而韦赛里斯也认可了雷妮拉的成长，并再次表示雷妮拉是他唯一的继承人。之后，在本集末尾韦赛里斯宣布续弦消息的那次御前会议上，雷妮拉也没有佩戴瓦雷利亚钢项链，但正是在这一次会议上，她发现父亲背刺了自己，宣布把自己的好闺蜜艾莉森娶为妻子。在第二集这个单集中，似乎每当雷妮拉意图与父亲和好时，她就会摘下戴蒙送她的项链，当她意图彰显自主性时就佩戴瓦钢项链。但她的意图似乎总跟不上国王和王国情势的变化。在对第一集的评价中，我提到，马丁将《血与火》以虚构历史这种元叙事形式呈现，恰恰是因为他希望读者不只是被动接受文本信息，而是要把文本问题化，发掘出文本仅从字面意义上难以读出的信息，而好的改编恰恰应该尽可能探索并呈现文本的这些潜在的（既是隐含的-underlying，也是可能的-potential）意义、情感空间。HOTD编剧室在第二集中原创的韦赛里斯-雷妮拉关系线，显然做到了这一点。因为在原著文本涉及第二集这些叙事内容的部分，并没有对韦赛里斯和雷妮拉关系作特别详尽描写，只是提到韦赛里斯一世这一时期对雷妮拉总体是疼爱的。雷妮拉与韦赛里斯关系的起起伏伏以及由这些起伏所引起的张力其实都来自于编剧原创。但是，如果我们仔细考察这些原创内容与原著的文本的关系时，就不难发现，尽管与原著的描写存在差异，但这些原创内容恰恰“进入”了原著，换言之，与原著形成了有阐释空间和生产性的互文。在原著文本虚构历史的文本中，在学士葛尔丹权力史视野下，这些角色之间私人的情感互动显然都被忽略，但这些被政治史、权力史忽略的微观互动其实未必不对之后“血龙狂舞”爆发前后韦赛里斯、雷妮拉的行为产生影响。这其实也提示我们，在面对HOTD这类改编文学作品的影视作品，关注两部作品在形式和内容上的差异以及这种差异所打开的意义、情感空间也许比把注意力全放到所谓“还原原著”上更为重要。龙石岛HOTD第二集对雷妮拉被任命为继承人之后戴蒙行动的叙述构成了第二集另一条重要的叙事线，在这条叙事线里，剧集也对原著做了些许但可能很重要的改动。在原作文本，即葛尔丹学士笔下，事情经过是这样的（来自《血与火》“龙的继承人顺位之争”一章）：韦赛里斯国王严令弟弟立刻收还龙蛋，赶走那个妓女，并回到法定妻子身边，否则视为叛逆。王子勉强从命，他将（没有蛋的）梅莎丽亚遣归里斯，自己飞回谷地符石城去寻那可恶的“青铜婊子”。然而梅莎丽亚在狭海在于风暴，并因此流产。消息传来，戴蒙王子嘴上不露声色，心理却对王兄改变了看法。根据剧集的改编，梅莎丽亚没有怀孕，而戴蒙也知道。这一改动会产生一些重要的影响。首先，在原作中戴蒙偷蛋的动机很明确，就是他的情妇怀孕，他要遵循瓦雷利亚传统给自己的孩子偷一个龙蛋。但在剧集中，他似乎只是以此为借口偷龙蛋。这就让戴蒙这个行为的动机变得更加暧昧。不过，剧集里的两个细节可能表露了戴蒙的真实动机。首先剧集明确说戴蒙偷的是雷妮拉给“一日王储”准备的龙蛋，而这是原著没提的细节。其次，当奥托向戴蒙传达国王的谕令时，戴蒙插话问：WhereistheKing?Idon’tseehim.（国王在哪儿？我没见到他。）戴蒙之所以与韦赛里斯闹翻，正是因为“一日王储”事件，所以他不可能不知道韦赛里斯对他偷“一日王储”龙蛋的反应。所以剧集在这里暗示了这样一种可能的情形：即戴蒙有意与兄长面对面交谈，但又找不到合适的方式，只能以这种显然会刺激王兄的方式（梅莎丽亚口中的愚蠢游戏）逼国王出马和他当面交谈。所以当他发现国王没有亲临时有一些疑惑（甚至失望）。当然，戴蒙纯粹为了向韦赛里斯示威也是可能的。与此相关，第一集和第二集中有几个细节值得注意。无论是“一日王储”事件，还是龙石岛事件，奥托·海塔尔都在其中扮演了重要角色。在第一集中，是奥托向国王转述了“一日王储”事件，造成戴蒙与韦赛里斯决裂。而在第二集中，又是奥托以考虑国王安危的名义阻止韦赛里斯亲自前往龙石岛（韦赛里斯在动怒前对戴蒙的态度其实已经不像第一集结尾时严厉，在其他御前会议成员要求他对戴蒙做出行动时他都拒绝了，不禁让人想要知道，如果他能和戴蒙面对面交谈会发生什么呢）。而梅莎丽亚没有怀孕这个改动，也让梅莎丽亚和戴蒙的关系比原著中的情人关系更为复杂。从第二集两人的交谈中来看，梅莎丽亚其实有很强的独立自主倾向，所以她反抗生育，甚至在听说戴蒙声称要和他结婚时还很愤怒。这种关系相较原著的变化可能带来什么后果，目前还很难说，但肯定会有重要影响。因为在“血龙狂舞”开打后，梅莎丽亚的一个行为深刻左右了战争的进程，而这个行为的动机与她和戴蒙的关系有关，此处因为会涉及剧透（起码也是第二第三季才会拍），暂且不表。不过与原作文本的叙述相同，经历这一事件后戴蒙对王兄的看法有了一些变化（尽管还有保留），这促使他与企图让女儿兰娜尔与国王结婚却被国王拒绝的“海蛇”走到一起。两人的会面，特别是对没看过原作的观众而言，构成了第二集的一个叙事小高潮。剧集里对龙石岛事件的另一个重要改编是，让雷妮拉成为解决这次争端的核心人物，而原作文本根本没有提到雷妮拉在其中的角色。上一集我提过，原作文本的虚构历史-元叙事中，学士的写下的话语大多数是自由间接引语，其可靠性具有相当的不确定性。所以剧集这一改编同样是潜在地被包含在了原作文本中的，再一次标示了男性历史叙事者对女性的忽视。对于自由间接引语的效果以及女性在中世纪历史叙事中被忽视这个问题我在第一集的评价中已有分析【见上文】，此处没必要重复。而剧集这一改动其实也包含其他值得一提的内容：剧集龙石岛事件的发展过程中借雷妮拉的参与，进一步展现了雷妮拉对奥托·海塔尔的态度。这值得进一步讨论。海塔尔的说辞HOTD第二集中其实有两段情节都表现了雷妮拉与奥托·海塔尔的关系。一段是选择新御林铁卫的情节，一段就是龙石岛事件的相关情节。在这两段叙事单元中，雷妮拉事实上都没有接纳奥托·海塔尔的意见。不难发现，雷妮拉对奥托·海塔尔的态度与其父亲有明显的不同。在面对奥托·海塔尔时，雷妮拉相比父亲显然更具主动性。尽管韦赛里斯有时候也会试图摆脱奥托影响（比如找法务大臣莱昂诺·斯壮听取意见），但他事实上总是无法摆脱奥托的影响。第二集中有一段表现韦赛里斯与奥托·海塔尔关系的原创戏码在我看来非常有意思。韦赛里斯第一集被铁王座划伤的手指在接受国师治疗（据原著，国王健康这个问题也会左右之后事件的发展）。过程中他与奥托谈到“海蛇”主动献女的事情。奥托一开始的反应非常直接，说“海蛇”过分，而且兰娜尔年龄太小不合适。反而是与海塔尔家族关系密切的国师梅罗斯提出反对意见，说“海蛇”的提议有其合理性（这里的国师不是原作中这一时期担任国师的鲁内特尔而是其继任者，这个改动应该就是为了简化人物关系，方便观众理解）。奥托此时敏锐地把握时机，以自己成为鳏夫后的体验为例，表达对国王为了承担王室义务不得不续弦的同情。事实上，结合之后的剧情不难发现这里奥托其实已经在御前会议围绕国王续弦这件事展开的争论和斗争中取得了胜利。几乎所有建议国王娶兰娜尔的观点都是从统治者的理性角度切入问题，而奥托恰恰反其道而行直插韦赛里斯的情感（非理性的）痛点。之后，这个痛点在韦赛里斯与兰娜尔对话的场景中得到了更细致的表达。考虑到海塔尔家族与学城的密切关系，很难不让人怀疑国师对奥托的反驳其实只是在和奥托演双簧（即故意凸显一种理性但让国王感到厌烦的声音）。当然这也只是一种推测。这些情节会产生什么影响，还要结合剧集后续发展来看。也许根据后续剧情，梅罗斯真的是在表达自己的反对意见呢？毕竟原著葛尔丹学士笔下，梅罗斯是“御前会议里的公允声音”。但这些细节建构的暧昧性、开放性和人物关系的张力不正是一种优点吗？原著正是在与这样精心建构的改编原创内容的互文关系中，被开掘出更多可能性。说到这，就不得不提第二集中另一个海塔尔，即艾莉森的言行。当雷妮拉与艾莉森两人在圣堂中祈祷时，雷妮拉提到不想被父亲当作小女孩看待。Iwanthimtoseemeasmorethanhislittlegirl.（我希望他不要只把我当作他的小女孩。）而艾莉森对她的宽慰是说自己父亲奥托也不知道怎么和女孩说话。雷妮拉听后心情转好。Mineownfatherdoesnotknowthelanguageofgirlseither.（我自己的父亲也不懂女孩子的语言。）艾莉森的这个说辞很有意思。她并没正面回应雷妮拉的烦恼，比如鼓励雷妮拉进一步展现自我的能力以向父亲证明自己不是小女孩了。而是把问题转化，将雷妮拉的烦恼归结于父亲们不知道怎么和女孩说话，还据此鼓励雷妮拉主动与父亲和解。事实上，这里艾莉森的话又在无意识的层面把雷妮拉和自己都拉到回了“小女孩”的层面（而这实际上是雷妮拉想摆脱的状态）。事实上，这与奥托说服韦赛里斯的说辞如出一辙，都是用情感甚至修辞“论证”替代了纯粹的理性论证。而且恰恰是情感与修辞蕴含的多义性和模糊性，才使得这种说辞比理性的演绎推理更具说服力。而且如果我们把艾莉森同韦赛里斯交往过程中的言语也纳入考察，就会发现艾莉森的言语实际上都非常有技巧性（与国王谈及雷妮拉时主动为弥合国王父女二人，谈及兰娜尔时，识大体地夸赞兰娜尔）。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尽管艾莉森在圣堂里教雷妮拉如何与父王相处，但她与自己父亲的相处显然也谈不上成功。可是，相比雷妮拉，她显然更接受自己已经被安排好的角色。Youcannotworryatthemattersoflordx27;sandKingx27;s,Rhaenyra.（你不能插手国王与老爷们的事务，雷妮拉。）原作后期，雷妮拉与艾莉森关系的变化在葛尔丹学士笔下似乎只与她们的权势地位有关。而从剧集这些改编细节中不难看出，二人关系在剧集里的变化显然与她们面对中世纪父权制体系时的价值观差异也与具有内在联系。其他除了上文分析的编剧室原创内容，HOTD第二集还增添了其他有趣的原创细节，比如兰娜尔在与韦赛里斯一世的谈话里，提到贝勒里恩与瓦格哈尔两条老龙。读过原著就知道这里其实在铺垫关于兰娜尔的后续情节。选择克里斯顿·科尔当御林铁卫那一段也有个小彩蛋，和科尔一起参选的梅利斯特家骑士是原作中韦赛里斯登基比武大会上击败科尔的莱蒙梅利斯特骑士之子。这个彩蛋明确标记了剧集和原作时间线、人物年龄设定上存在的差异。科尔与戴蒙在龙石岛上的互呛也有意思，科尔作为新手御林铁卫似乎还没掌握服务王室应有的谨慎（对比哈罗德爵士的沉默、克制），不过其后续影响还有待观察。让“金袍子”（至少部分）跟戴蒙上龙石岛在我看来也算合理改编。原著的说法是他离开君临的时候辞去都城守备队队长职务，不过这并不妨碍部分忠于戴蒙个人的“金袍子”跟他上岛，毕竟原著里戴蒙确实有把“金袍子”当作私军使用的倾向。新的片头也是HOTD第二集的一个“惊喜”（其实上周已经有媒体报道会有了）。不过如果和HBO各种新老剧比如《黑道家族》《火线》《守望尘世》《镀金时代》《胜利时刻》以及《权力的游戏》那些可以单独拿出来欣赏片头比，个人觉得这个片头质量比较一般。整体创意基本符合之前国内外粉丝预测（家族树的某种变形），而细节又设计得过于复杂，相较《权力的游戏》的片头显得不够直观易懂，音乐沿用旧主题曲也缺乏新意。第一集放了很多让观众兴奋的料（比武大会、产房危机、伊耿的梦），也包含了一些值得一提的原创内容，但不得不说，第一集很多角色和叙事线其实没有充分展开（最典型的就是“海蛇”）。第二集叙事节奏慢下来以后，反而给观众提供了更多体会角色、剧情发展同时借以观察编剧室原创能力的材料。而就目前HOTD前两集剧本体现出的品质来看，HOTD的未来，个人认为值得期待。第三集：戴蒙的沉默与朝阳下的白鹿先说下无剧透观感。上一集节奏才稍稍慢下来，第三集HOTD又马上提速，推给观众一系列高潮。根据角色之间的对话以及角色年龄的变化不难看出第三集和第二集之间大约间隔了两年半左右的时间。我写第一集的时候就提到过，马丁坚持HOTD的剧本必须从101大议会开始讲整个“血龙狂舞”的前因。这部分内容跨度有几十年，这就使得第一季作为“血龙狂舞”的序幕，在叙事上必然包含一些时间跳跃，没法像GOT那样保证一季的故事发生在相对集中的时空中。线性叙事的好处（相较于直接从“血龙狂舞”讲起，配以角色POV闪回交代前因、塑造角色）是能让观众对“血龙狂舞”的前因有一个整体且清晰的把握，坏处是时间跳跃会让角色塑造的难度更高，很考验编剧室的写作能力。不过，从第三集的实际表现看，编剧室很好地借助完全原创的皇家狩猎这一事件交代了各个角色在几年内的发展、王国情势的变化，引入了一批会对之后故事产生重要影响的新角色，并在此基础上保证了单集叙事的可看性。最后十多分钟对石阶列岛之战的刻画更是把第三集推向一个小高潮。石阶列岛的战争在原著里就是只交代了重要时间节点和结果的几句话，没有战争过程的详细描述。编剧室对战争过程的改编和原创让这十几分钟的战斗戏内部具有相对独立的戏剧冲突和看点。视听层面仍然维持高水准。皇家狩猎的场景和比武大会一样，因为经费充足，比GOT里细节更丰富，御林的几段戏都拍得不错，完美还原了我阅读《冰与火》时对维斯特洛中世纪贵族和王家宫廷生活的想象。而且，视听硬件提升带来的观感差异（相较于GOT），并没有出戏感，反而很好地表现了坦格利安家族在其权势顶峰时期的气象（在劳勃那个随时要破产的朝廷衬托下）。石阶列岛之战个人认为整体拍得逊于“私生子大战”，但保持了基本的水准，也改了“私生子之战”的一些小毛病（雪诺开挂），至少通过部分镜头展现主角的动作和战场地形，给主角开挂提供了一定的说明。不过总的来说石阶列岛这场战役本来就是戴蒙和海蛇的私战，也不是整个故事的关键战役。特效尽管和剧版《指环王》有明显差距（毕竟单集成本才有《指环王》一半不到，虽然2000万一集也很贵）但场景设计、服化道都做到好莱坞顶级水准，也贴合维斯特洛和整个冰火世界的风格。戴蒙在第三集末石阶列岛的场景里一句台词没说。观众看过戴蒙的表现，大概也无话可说。不过，也正因为戴蒙最后一句台词都没说，他在第三集末一系列关键行动的动机对观众而言就变得模糊了。而要充分讨论戴蒙的行动与动机，就必须结合第三集的内容以及前面几集的剧情来讨论，这就必然涉及剧透了。【接下来的部分涉及大量第三集内容的剧透，没看过第三集的观众谨慎阅读】石阶列岛与韦赛里斯的态度首先要说明，HOTD第三集对石阶列岛之战的描述与原著里很不同。原著里韦赛里斯对戴蒙和“海蛇”的态度也与剧集里不同。按原著里的描述，戴蒙和“海蛇”尽管也打了近三年，但打得很顺利：……，最初的两年连战连捷。征服一百零八年，他终于和“螃蟹喂食者”克拉哈斯短兵相见，并在一对一决斗中用“暗黑姐妹”砍下其人头。原著里韦赛里斯一世对石阶列岛之战的态度也是一直支持的：韦赛里斯国王无疑满足于摆脱惹是生非的弟弟，于是不断送来黄金资助。而在第三集里，石阶列岛的战局复杂化了，按照泰兰·兰尼斯特报告韦赛里斯的说法（在原著里他在“海蛇”之后当的海政大臣，不过原著里“海蛇”去打仗这一段没有明说海政大臣是不是他），虽然“螃蟹喂食者”确实被围困，但成功破坏了“海蛇”的舰队，还用战术规避了龙焰攻击。战局对“海蛇”和戴蒙是不利的。韦赛里斯对这场战争的态度则是在这集最后才发生转变。编剧室做这种改编的动机很明显，给原著里简短、顺利的石阶列岛之战增添一些戏剧性。这种改编事实上是内在于原著的。我写第一集、第二集的时候都提过原著的虚构史书形式，这意味着原著里对石阶列岛之战的描述完全是劳勃时期葛尔丹学士写的自由间接引语，因而不能被看作对事件可靠、完整的描述。葛尔丹学士依赖的史料按原著里的描述，包含不少宫廷实录，这意味着在原著中涉及石阶列岛战争的文本，有为了美化王室和国王而隐去战争曲折过程的可能性。而且原著里的句子也确实有一点春秋笔法的意思。……，最初的两年连战连捷。征服一百零八年，他终于和“螃蟹喂食者”克拉哈斯短兵相见，并在一对一决斗中用“暗黑姐妹”砍下其人头。前一句还在说前两年戴蒙和“海蛇”连战连捷，下一句却说戴蒙“终于”在战争开启的第三年和克拉哈斯打了决战，将其阵斩。而且根据原著之后的描述，石阶列岛之战其实一直打打停停持续了很长时间。而且根据《冰与火之歌》和世界集，维斯特洛在龙家统治时期很长时间都没有彻底解决石阶列岛的问题。马丁对“石阶列岛”的描述也是一个除了地缘上的重要性本身没什么产出的地区（外网有不少网友都将石阶列岛形容成维斯特洛的“阿富汗”）。编剧室对石阶列岛决战过程的改动，也让“海蛇”之子兰尼诺有了不少戏份。兰尼诺从母亲雷妮斯公主那继承了能驾驭龙的基因，当他制定战略并骑着自己的龙“海烟”重挫敌军时，维斯特洛的政治力量再次发生变化（结合原著，这可能也是为第四、第五集的戏剧冲突做铺垫，不过详细分析必然涉及剧透，这里就不展开了）。同理，原著虚构历史的形式意味着原著对韦赛里斯态度的描写也可能是不可靠的“历史”叙事。尽管原著里韦赛里斯对戴蒙和海蛇的支持听起来很合理（既维护了维斯特洛的整体利益，也能弥合与戴蒙、“海蛇”的关系），但这种合理可能恰恰是不合理的——无论在原著还是在剧集中，韦赛里斯都是个优柔寡断的君王，他不是不具备从维护龙家统治的角度思考的能力和意愿，但他做决定时却总是放任自己的冲动（他自己受惠于男性继承权优先的传统，但却出于愧疚立了女性继承人，他知道统治者应当为政治利益结婚，但他决定再婚人选时却选择随心所欲）。剧集将韦赛里斯的态度改成先反对后支持，恰恰更真实地呈现了这个角色经常犹疑不定且容易上头的性格特质。那么为什么后世留下的史料记述韦赛里斯一直支持这场战争呢？这是编剧室这段改编必然引出的问题。事实上，编剧室这样的改编，一定程度上也提示了观众在阅读原著时一定要把原著作为对象问题化，而不要把原著当成一个一个固定的、已经完成的、不变的客观对象，因为只有以这样的方式面对原著文本，原著的潜在维度才有可能会向读者呈现出来，在被读者阅读中不断生成（在这个意义上，原著始终是不完整的）。这也是好的改编应该完成的任务。另外，这个改动同时还引出了韦赛里斯给戴蒙的信。这封信以及本集戴蒙读信后的反应对石阶列岛战局的变化发挥了关键作用，也是本集戴蒙形象塑造的一个关键锚点。看第三集戴蒙收信这段情节时，我的脑海里冒出一个问题：为什么在得知自己王兄派遣援军后戴蒙要殴打信使？一种可能的解读是，和上集撒谎偷蛋一样，戴蒙想要通过示威吸引王兄的注意。一种可能的解读是，戴蒙（无论有意识还是无意识地）追求一种自主性，他希望石阶列岛之战由自己结束，而不是在王兄的帮助下结束。一种可能的解读是，他对王兄失望，自己都已经如此挑衅国王权威了，王兄还是不愿对他施以惩戒，也许这在他眼里是韦赛里斯不能做好国王的表现。一种可能的解读是，他是演给周围人看的（他打人后导演给了不少士兵的反应镜头）以示某种“破釜沉舟”的决心。一种可能的解读是，他就是气血上涌，因此打完人就全清投入一场孤注一掷的自杀式行动（尽管可能是配合兰尼诺的谋划，但这仍然是极具风险的一步棋）。由于戴蒙在本集最后石阶列岛决战前后一句台词都没有，上述的解读在剧集的语境里其实都有可能成立，当然，也可能同时都成立。这种难以用几个标签概括的特质，恰恰是戴蒙角色魅力所在。值得一提的是，戴蒙殴打信使在原著里也有提及，但和石阶列岛的战争无关，而是在记述韦赛里斯迎娶阿莉森之后的一句具有补充性质的记录：据说谷地的戴蒙王子鞭打了报信的仆人，差点将其活活打死……一方面，编剧的改动说明原著的“历史”叙述确实有其依据。但另一方面，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也就此浮现，为什劳勃登基后的葛尔丹学士写了戴蒙听说王兄迎娶新妻子的消息后打人的事而不记述戴蒙在石阶列岛打人？其实这个问题我写前两集的评论时就提示过，但这里我觉得有必要再提一次：这样的历史描写对戴蒙形象有什么影响？和编剧室对韦赛里斯态度的改编一样，编剧室此处将戴蒙殴打信使的行为置于与原著不同的语境下事实上打开了原著这本虚构史书的潜在理解和阐释空间。对韦赛里斯态度的改编也引入了另一条重要的叙事线，即阿莉森的角色变化。毕竟，正是阿莉森劝说国王支持戴蒙。阿莉森的议程在原著里，对阿莉森（尤其前期）描写并不多。毕竟《血与火》是虚构中世纪史书，这符合中世纪权力史、政治史视角下的历史书写。考虑到维斯特洛学士只能为男性，一些与人物动机有关，但在男性视角下未必重要的细节被省略，再“正常”不过了。阿莉森这一集与前两集有一处明显的不同，即所有人对她的称呼都发生了改变。这自然与阿莉森地位的改变相关，同时这种变化事实上也呼应了本集阿莉森在行为方式上的变化。剧里原创了很多关于阿莉森的内容其实很有意思。首先，关于阿莉森与雷妮拉关系在国王新婚后的发展，原著里的描述其实非常简单：征服一百零六年，韦赛里斯国王和阿莉森·海塔尔正式成婚，瓦列利安家组引人注目地缺席婚礼。雷妮拉公主在婚宴上为继母侍酒服务，阿莉森王后亲吻她，称她“我的女儿”。……王后与继女的亲善被证明为时不长，因她俩都想成为王国的第一女士……在《血与火》原著文本中，阿莉森与雷妮拉似乎马上就从塑料母女转变为敌对关系，而且原因也很简单，就是权力斗争。而HOTD第三集为二人关系的变化增添了很多细节。在第三集开始阶段，两人关系还没有完全变僵。阿莉森还试图挽回二人的关系，而雷妮拉在看到阿莉森即便怀孕也需要舟车劳顿也忍不住关心（毕竟她见证过母亲怀孕的痛苦经历及最终的惨痛结局）。在一众贵族妇女的闲谈中，在本集后半段与父亲奥托的对谈中，阿莉森甚至维护了雷妮拉作为继承人的地位。第三集中，阿莉森在对过去仍心存怀念的同时也朦胧地意识到了自身地位的变化，意识到了这种地位变化给自己带来的权力。奥托一如既往试图利用阿莉森劝说韦赛里斯改立伊耿为嗣，但阿莉森第一次违背了父亲的指令。她与韦赛里斯谈论了石阶列岛上的战争并成功改变了国王的决定。为什么国王信任她？当所有人都不知道雷妮拉在哪儿而国王一心想找到雷妮拉的时候，是阿莉森找到了雷妮拉。在同国王会谈前，她是从哪儿获知了关于石阶列岛战况的信息呢，正是在宫廷贵妇们闲谈八卦的桌旁。与雷妮拉不同，阿莉森非常顺利地适应了宫廷生活的规则，而现在她已经渐渐掌握了通过这些规则获取自主性的方式。阿莉森的手指不再伤痕累累，而韦赛里斯愿意在火堆旁向她分享自己内心深处的秘密。预言、野猪和哭闹的小孩韦赛里斯对阿莉森谈到了坦格利安家族中时有成员展现出的预言梦能力、谈到了自己最心底的梦。相较于GOT，HOTD编剧室对冰与火世界观中的预言显然更为重视。第一集结尾，韦赛里斯告诉雷妮拉“征服者”伊耿传下梦境“冰与火之歌”的情节固然能勾住不少GOT剧集粉丝和冰火原著粉丝的眼球，但也有批评家冷静地指出，“冰与火之歌”在第一集结尾显得过于突兀，似乎除了吸引粉丝眼球外与主线剧情没有有机的联系。这种批评在第一集的语境下其实是合理的，不过随着情节的展开与语境的更新，这种批评似乎无法成立了。第三集中，韦赛里斯对阿莉森提到自己的梦境（以及HBO第四集预告片里雷妮拉念诵“冰与火之歌”的场景）这一情节，事实上已经对这种批评做出了潜在的回应：在剧集的发展中，“冰与火之歌”的预言与“血龙狂舞”有着紧密联系。不过，白鹿及其象征（这个完全由编剧室原创的桥段）才是构成第三集叙事重心的“预言”。当奥托、杰森等人不断对韦赛里斯提起真王的象征“白鹿”以及白鹿在御林中的踪迹时，韦赛里斯内心是纠结的。白鹿作为符号俨然已经有了得白鹿者得天下的含义。如果真的在庆祝儿子伊耿命名日的狩猎过程中捉到白鹿，对深受预言困扰的韦赛里斯而言，就意味着他立雷妮拉为继承人的决定是错误的，而其他贵族显然也持同样的看法。白鹿被捉产生的巨大影响和舆论可能会迫使他决定改变自己的继承人。而从从韦赛里斯找不到女儿的焦急中，从之后与阿莉森（“WhatifIwaswrong”）及雷妮拉的对话中，我们不难得知，他并不想因此与自己的女儿、与自己首任妻子唯一的后人决裂。然而，坦格利安家族与预言的深刻联系以及全国诸侯的期待，又让韦赛里斯无法无视白鹿这一意义明确的“祥瑞”。当韦赛里斯见到被一众人等捉到的公鹿并非白鹿时，他是感到失落还是感到解脱呢？这个问题难以回答这一事实本身就说明了韦赛里斯的矛盾性格。雷妮拉，在朝阳之下与白鹿相遇。与白鹿相遇的雷妮拉是真王吗？在第三集中前半段剧情语境下看到这个镜头，观众很难不为之动容。雷妮拉的体验是HOTD第三集着重呈现的内容，而这些内容在《血与火》中仍然是被忽视的，就像阿莉森的动机、心理行为的变化在学士们的历史书写中被还原为围绕权力的斗争。雷妮拉被传颂为“王国之光（TheRealm’sDelight）”，雷妮拉被全国诸侯追求，但雷妮拉的体验、想法、地位真的得到了人们的重视吗？在雷妮拉眼里，自己只是父亲巩固通知与诸侯交换利益的筹码，所以她单骑出奔，仅有科尔爵士一直陪伴她。我在写第一集的评论中曾详细分析过原作中“王国之光（TheRealm’sDelight）”这一称号。当时，我着重分析了“王国之光（TheRealm’sDelight）”中英文表达在意义上的差异，以说明“王国之光（TheRealm’sDelight）”并不单纯指涉雷妮拉的颜值，同时也指雷妮拉给宫廷、给民众带来的印象与感受。同时，需要再次指出，“王国之光（TheRealm’sDelight）”是别人赋予雷妮拉的称号（下文引用自《血与火》“龙的继承人顺位之争”这一章）…PrincessRhaenyra,thelittlegirlthecourtsingersdubbed“theRealm’sDelight.”（宫廷歌手们很快把国王这个独生女传颂为“王国之光”。）其实围绕这个话题，还有一个重要的维度我并没有讨论，即雷妮拉怎么看待别人赋予她的“王国之光（TheRealm’sDelight）”称号，她对此有怎样的体验，这对她的自我认知造成了怎样的影响？HOTD编剧室第三集的原创改编内容其实已经部分回应了这些问题。尽管在第二集中兵不血刃地夺回龙蛋让雷妮拉在众贵族面前展现了自身的能力，但随着父王新婚、生子，雷妮拉的王储地位事实上已经岌岌可危。“王国之光（TheRealm’sDelight）”给王国带来愉悦（delight），但在一众贵族的眼中，她也仅仅是给王国带来了愉悦（或者说，巩固与王室关系后的利益）而已。在皇家狩猎期间，有三份提议被提交给韦赛里斯。杰森·兰尼斯特自作聪明、自吹自擂打着补偿雷妮拉的名号向国王求取婚约以进一步提升家族地位；奥托·海塔尔以“公忠体国”的姿态建议国王让王子与公主联姻，实际仍然是为了扩大海塔尔家族对王室的影响；真正为国分忧的法务大臣莱昂诺·斯壮建议韦赛里斯将雷妮拉嫁给兰尼诺以弥补王国的裂痕，稳固王室的统治，但细想下来这个提议事实上也没有考虑雷妮拉自身的感受。雷妮拉不是不知道自己对王国的责任，但她也始终无法放弃对自主性的渴盼。所有积压在心底的情绪都在她与野猪遭遇的过程中被释放了出来。只是观众所不知道的是，在雷妮拉杀死野猪的过程中，有没有想到早上自己面对父亲时说的那句话：Theboarssqueallikechildrenwhenthey’rebeingslaughtered.（野猪被宰的时候，叫起来像哭闹的孩子。）野猪与“哭闹的孩子”我在分析第一第二集的评论中都提到过，好的改编对于原著而言就像是“自由间接引语”，在进入原著的同时，打开原著那些潜在（potentialorunderlying）的意义、情感、体验空间。事实上，马丁本人就做过类似的表述。在与播客（gameofowns）的访谈中，马丁谈到编剧的一些原创改编甚至会让他自己都想修改掉自己的版本（https://podcasts.google.com/feed/aHR0cHM6Ly9nYW1lb2Zvd25zLmxpYnN5bi5jb20vcnNz?sa=Xved=0CAkQlvsGahcKEwjwqffr4OH5AhUAAAAAHQAAAAAQAQ）。在访谈进行到1小时13分，马丁说：“thisis,youknow,notthefirsttimethishappentome.Withadaptations,sometimesyougetanactor,director,screenwriterwhochangesyourstuffinawaythatyoulike.Youkindawishyougobackanddothatversion”（这不是我第一次在改编中遇到这种情况。有时候演员、导演或编剧的修改方式会让你喜欢，你甚至希望能掉头来修改自己的版本。）”尽管马丁在访谈中谈论的是演员PaddyConsidine对韦赛里斯一世这个角色展现的诠释，但我相信，同样的评价也适用于HOTD编剧室在第三集剧本中对雷妮拉、阿莉森的刻画。其他杰森、泰兰这对双胞胎兰尼斯特的演员就是GOT第一季被魔山杀掉那个谷地爵士的演员。剧集对这两人性格差异的描写似乎预示了他们不同的结局，不过这涉及原著剧透，这里就不细说了。看雷妮拉杀野猪我很想知道劳勃·拜拉席恩对此的感受。科尔与雷妮拉的关系在第三集又更深入的描写，但两人关系的关键部分在原作中众说纷纭，我很期待接下来两集对此的呈现。野猪似乎已经成为HBO大剧的一个梗，想一想《继承之战》第二季的名场面“Boaronthefloor!”第四集：雷妮拉的身体、丑闻的感知与女性的反抗先无剧透说一下第四集的观感。第四集是明显的过渡集。在视听层面，缺乏第一集比武大会-剖腹生产（蒙太奇）和第三集狩猎-白鹿、石阶列岛之战这样的令人过目不忘的名场面，但也不乏亮点。个人最喜欢雷妮拉在君临大街奔跑的一段，拍出了雷妮拉身体和精神上的自由感。至于很多人会提及的那段爱情动作戏，我略感失望。那段戏的优点在于，没有落入GOT的窠臼，拍成某种黄暴奇观的暴露和展示。得益于女导演的执导以及《堕落街传奇》（TheDeuce）之后HBO引入亲密戏份监督专员对相关拍摄流程进行把控，这一集更多从女性POV来表现参与者的关系。中间两种不同模式爱情动作场景的蒙太奇交叉剪辑，也很好地服务于本集文本层面的主旨。那段戏让我失望之处在于，恰恰是最该表现身体自主的一段戏，但实际拍出来的效果更接近某种女性向情色戏。注重所谓“唯美”而没有拍出交媾过程中双方身体互动兼具风险与解放潜能的特点（仅前戏没台词那部分隐约拍出这种效果）。这一点英美的导演（无论男女）受制于电影教育体制、社会观念，普遍不如欧陆的导演会拍（对比《她》《圣母》等影片的里范霍文这种欧陆导演的处理可以明显看出水准差异）。不过考虑到HOTD的市场受众、播出机制、演员年龄等综合因素，这一段略显平庸的处理严格来说也不算缺点。【关于这个问题我在这个帖子的评论区里和网友有详细讨论，太长且与我正文写的内容有部分重复，就不放到正文里了：第四集：雷妮拉的身体、丑闻的感知与女性的反抗(douban.com)】文本层面，编剧室维持了角色塑造上一贯的高水准。另外，本集虽然是勾连HOTD前半段两个重要剧情节点（第三集、第五集）的过渡集，但因为涉及原著虚构史书中一段著名的未解公案，其实看点颇多。不过，要详谈编剧室对这段公案的改编，就不可能不涉及第四集和原著的剧透了。【下文包含大量第四集剧透，未看完第四集的观众谨慎阅读】韦赛里斯的历史学和传播学课程第三集结尾，韦赛里斯向雷妮拉发誓自己不会更换继承人，并允许雷妮拉自主择偶。但雷妮拉自主择偶的进程在第四集一开头就进行不下去。关键的问题在于，雷妮拉和韦赛里斯第三集结尾达成的“共识”其实并不是真正的共识，二人对自主择偶的理解存在差异。韦赛里斯理解的自主择偶是让雷妮拉在全国求取婚约的贵族中选择她自己中意且她认为符合她利益的人选，而雷妮拉理解的自主择偶更类似与现代语境下的婚姻自主和爱情观（回忆下第三集雷妮拉和科尔的对话，科尔提到自己披上白袍前可以娶自己喜欢的平民女孩，雷妮拉表达了羡慕），强调的是爱情主体的能动性-自主性（agency），她希望和自己喜欢-爱的人结婚，而不是像玩CK3一样在一堆贵族里依据角色属性做选择题。而第四集开头，HOTD的编导也通过对一系列求婚者的呈现韦赛里斯所许诺的自主择偶对雷妮拉而言并没有那么“自主”。特别是与第三集杰森·兰尼斯特的求婚过程合起来看，就不难发现，在雷妮拉的视角下，父王给她提供的自主选择权也许更像是在一堆或老或幼或穷或富的“杰森·兰尼斯特”中做选择。雷妮拉消极对待宫廷择偶，引起了一系列连锁反应。首先，韦赛里斯与雷妮拉的关系更加紧张（尽管他比以前更重视雷妮拉，让她列席御前会议）。第三集的评论里我就提过，海蛇在石阶列岛的胜利、兰尼诺成长为龙骑士会深刻改变了维斯特洛的政治力量，且构成第四第五集的一个主要戏剧冲突。而编剧室在第四集通过一场御前会议，强调了这一问题对于坦格利安王廷的重要性。雷妮拉在择偶这件事上迟迟没有进展甚至有意抵制韦赛里斯安排的择偶人选和流程就使得这个问题显得更加紧迫。其次，雷妮拉透露出的消极情绪在与戴蒙的对话中被戴蒙察觉，引发了之后一系列桃色事件。这里，不得不提一下原著《血与火》与剧集在叙事上的不同。《血与火》是“虚构史书”，葛尔丹学士对诸多历史事件的记述大多是自由间接引语，可靠性存疑。《血与火》对雷妮拉婚配择偶过程的历史叙事，与HOTD有显著不同。在《血与火》中，葛尔丹先列举了一系列说法存在矛盾的史料（来自鲁内特尔学士、尤斯塔斯修士、弄臣“蘑菇”）来呈现雷妮拉与戴蒙、科尔、哈尔温的复杂关系，之后提到戴蒙与韦赛里斯因戴蒙的所作所为再度决裂离开君临，最后才提到在雷妮拉奉旨成婚。虽然之后葛尔丹学士的记述明确承认雷妮拉贞操受到质疑的前后韦赛里斯和御前会议都一直有意为她择偶（并介绍了其中一些追求雷妮拉的人物及相关事件，如兰尼斯特兄弟、布莱伍德家与布雷肯家的争斗）。先讲雷妮拉与戴蒙、科尔乃至哈尔温的复杂关系再提公主奉旨成婚，这种叙事上对文本先后顺序的安排显然会让读者产生一种其中包含因果关系的印象：因为雷妮拉与众多男性角色“纠缠不清”在前，韦赛里斯不得不逼她奉旨成婚。而在HOTD第三第四集中，编剧室以线性叙事的方式详细地描述雷妮拉婚配的过程，让雷妮拉婚配过程的语境发生了些许变化，使得我们对角色的理解有了更多的可能性。在这种线性叙事中，雷妮拉在择偶婚配过程中的一系列行为和选择是与各种事态、角色互动后的产物。在第三集中雷妮拉对父王安排的一系列婚配对象不满在先，与戴蒙、科尔等人的“纠缠”在后。而且如前文所提到的那样，在HOTD第四集中，戴蒙是在红堡与雷妮拉的对话中察觉出雷妮拉对择偶的抵触后才趁虚而入，进而引发了之后的一系列事件（而之前戴蒙甚至展现出一番“更成熟”的姿态，对雷妮拉也不甚亲昵）。而对戴蒙勾引雷妮拉这一历史事件及其引起的后续事件，《血与火》中引用的诸种“史料”都与剧集呈现的“史实”存在冲突：在原作中鲁内特尔学士对此事的描述语焉不详（剧中鲁内特尔学士和梅罗斯学士被合并为梅罗斯学士一个角色）；尤斯塔斯修士的说法是戴蒙夺走侄女贞操并被御林铁卫卡盖尔捉奸在床（这显然不是剧集中呈现的“史实”）；“蘑菇”的说法接近剧集里的呈现但也有不同，“蘑菇”指出戴蒙并未夺走公主贞操（在剧集里他不是不想，是不能），而是教公主“床技”帮助公主勾引科尔，“却只让克里斯顿爵士厌恶和惧怕。”（在剧集里科尔有迟疑，但显然也不是厌恶，而且“蘑菇”原著里对公主与哈尔温互动的描述也与剧集里的描述存在时间差，在原著里雷妮拉与哈尔温在街上偶遇是在她被逼迫嫁给兰尼诺之后的事）科尔、雷妮拉关系变化的原因从第四集看显然也与原著诸种描述存在差异，不过具体还要看第五集HOTD编剧室怎么写。剧集编剧室在第三第四集对雷妮拉择偶过程的改编和原创，让原著“史料”与剧集“史实”的关系更加复杂有趣。写第一集剧评时，我就提到：20世纪人文学科的理论发展体现出很强的跨学科属性，历史学研究受到文学理论启发、文学理论受到历史研究、哲学研究影像的例子数不胜数。史学理论上一个重要的变化是，越来越多的史学家不再仅仅从实证角度看待历史，历史研究不再只是史料的整理和复述，很多史学家开始关心史料在字面上没有说但实际上潜在地讲述的内容。（关于当代史学理论的发展、史学理论和当代哲学、文学研究的关系可以写好几本书，这里不赘述，历史学家王汎森有一篇科普性质的短文章，可供参考：【王汎森丨现在历史是什么？─西方史学的新趋势】“史料”对所记述事件的叙事方式，就属于“史料在字面上没有说但实际上潜在地讲述的内容”，换言之，对历史的叙事本身就是历史的构成性内容之一：通过考察历史叙事者如何讲述特定事件，我们也可以获知历史亲历者与叙事者的语言习惯、情感、偏好、道德观、价值取向……HOTD第四集中的韦赛里斯显然认同当代历史理论的这种渐渐得到重视的观点。在本集最后同雷妮拉的对话中，韦赛里斯就指出，戴蒙与雷妮拉在物理时空中的真实互动过程（即事实还原意义上的事件真相）在历史叙事和传播过程中没有人们的“感知”（perception）以及这些perception对人们情感、偏好、认知的影响重要。戴蒙对此也有清晰认识，所以在雷妮拉不满于民众对她的错误印象时，他指出民众舆论（无论是否符合实际）对于雷妮拉统治的重要性。阿莉森也能把握到问题所在，所以她明确对雷妮拉说，雷妮拉就不该让自己陷入到这种可能会被质疑的境地。唯独雷妮拉似乎还没有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也可能是不想承认这一点）。看到民众对自己继承权的反对，她愤愤不平，觉得民众的感受不合实情也不不重要（戴蒙指出）。父亲在第四集最后召集她讨论其婚姻安排时，她对父亲不问“真相”感到不解。在同阿莉森的对话中，她甚至不惜以不说出全部事实、纠缠事件细节的方式为自己争辩。喝下父王所赐的月茶时，雷妮拉能理解韦赛里斯给她上的这一课的课程内容和用意吗？“血龙狂舞”的具体进程，会告诉观众答案。公主与王后在与阿莉森的交谈中，韦赛里斯认为雷妮拉一系列在中世纪宫廷生活语境中看非常出格的行为，和戴蒙一样，来源于其本性。DaemonandRhaenyrasharethebloodofthedragon.Theyarerestlessandchaotic.葛尔丹学士在《血与火》中对戴蒙-雷妮拉勾引事件的记述，也隐晦地表达了这种观点。但正如我在上一节所提到的那样，HOTD编剧室对“史实”的呈现，其实否定了这种观点：雷妮拉的行为偏好和选择是在与外部环境及他人的互动中的逐渐生成的。在第四集中，韦赛里斯大谈铁王座继承人肩负“冰与火之歌”的责任，不满她雷妮拉不负责任的冲动行为，不满她不履行自己作为公主和继承人的义务。但正如雷妮拉在第三集和第四集结尾所指出的那样，韦赛里斯自己续弦对象的选择、韦赛里斯对奥托的放纵都很难说得上正确。换言之，韦赛里斯也没有履行好自己作为国王与父亲的职责。韦赛里斯没有做好表率是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的重要原因，但促使雷妮拉冲动行事的原因不止于此。我们来看下第四集中一系列事件的因果链。雷妮拉对父亲安排的择偶（流程和结果上）都感到不满。雷妮拉对自己过去情感上较为亲近的戴蒙透露出自己的不满。戴蒙从雷妮拉的不满中觉察到趁虚而入的机会。戴蒙带着雷妮拉体会宫廷生活外的自由并引导雷妮拉追求性爱的愉悦摆脱婚姻的束缚。雷妮拉的欲望已经被戴蒙点燃。戴蒙没有夺走雷妮拉的贞操但雷妮拉被撩拨起的欲望促使她找科尔体验性爱的愉悦。中世纪父权制对女性的束缚，显然是剧集故事展开的一个重要的语境，原著尽管潜在的呈现了这一语境，但受限于“虚构史书”形式的限制（其实这种限制本身也隐晦表达了这一主题）细节不多，很多细节都是编剧室的原创。影视改编作品对文学原著的重述-阐释和史料对历史事件的叙述-说明类似，都会影响观众-读者对原著-历史事件的感知。在观察改编作品与原著的关系时韦赛里斯的教诲仍然适用，如果我们仅仅盯着原著和所谓作者原意，就会丢掉改编对观众perception的影响以及这种perception对原著潜在阐释、情感和体验可能性的呈现。在给前几集写的评论里我就指出葛尔丹学士从政治史和权力斗争史视角出发构建的叙事，忽略了雷妮拉、阿莉森等女性的体验和视角。在原著的叙事中，戴蒙回到君临这个时间点，雷妮拉与阿莉森已经对立，而HOTD第三第四集中二人的关系显然还没有走到这一步。当戴蒙与韦赛里斯和解在宫廷里进行所谓“男人与男人的对话”时，雷妮拉和阿莉森都被排除在外。尽管因为已经发生的事心生嫌隙，尽管二人在价值观上已经有明显的差异，但二人仍然珍视过去曾经拥有的友谊。这显然与原著“虚构史书”里公主与王后为争夺权力而对立的扁平形象更为可信。在第四集结尾，雷妮拉以不说出全部事实和把控叙事细节的方式对阿莉森撒了谎，而阿莉森也选择相信她。雷妮拉知道，如果她说出全部事实，阿莉森是不可能接受的，而为了保住自己的继承人地位也为了维持二人仅剩的友谊，雷妮拉必须撒谎，甚至要以自己逝去的母亲起誓。而阿莉森也倾向于相信雷妮拉，这说明尽管阿莉森的价值取向与与雷妮拉不同，但同样作为在中世纪父权制体系里成长起来的女性，她知道雷妮拉面临的束缚与压迫，她能理解雷妮拉对此做出的反抗（尽管她不认可）。参看HOTD第四集中通过平行剪辑对二人性生活的呈现。我们当然可以指责雷妮拉的行为是冲动和不负责任的，但雷妮拉对性愉悦的欲望真的是“放荡”和不可接受的吗？阿莉森重视自身作为王后对延续王室血脉的责任，但她就没有对愉悦的追求与渴望吗，这种追求与渴望不是她应得的权利吗？正如雷妮拉对韦赛里斯所说的那样，类似的事情发生在男性贵族身上根本就不是个事。不过，HOTD编剧室在剧本改编和原创中对女性受到的结构性压迫做详细呈现，仅仅是让HOTD剧本在女性议题上出彩的必要不充分条件。事实上，HOTD剧本的真正亮点在于对女性反抗父权制结构性压迫之艰难的表达。当代观众当然理解雷妮拉对性愉悦、性自主的追求，对种种礼法限制的反抗。但HOTD的剧本向观众诚实地呈现了雷妮拉这种直接反抗的风险与脆弱性。事实上，我们不难看出雷妮拉对戴蒙的行事风格和自主性（agency）非常羡慕，甚至试图模仿“浪荡王子”的行为模式。但正是这种对男性行为的直接模仿给她的反抗带来了风险。这种风险包含多个纬度。首先，在一个父权制社会直接模仿男性的行为模式会将雷妮拉本人至于舆论的漩涡之中，甚至会让她丧失她已经拥有的自主性。其次，这种对父权制下权势男性行为模式的直接模仿事实上也复制了父权制下潜在的等级制度和压迫，因此其所具有的解放性也要打折扣。比如雷妮拉对科尔所做的事如果性转一下不就是典型的韦恩斯坦式性侵吗？剧集中科尔虽然同意与雷妮拉发生性关系（甚至科尔可能也享受这个决定带来的结果），但这种决定也是在一种不平等权力关系中被迫做出的。从雷妮拉对君临平民的态度，我们也可管窥这种风险。另外，由于雷妮拉长期生活在宫廷，同其他那些生长在自家城堡衣食无忧不知民间疾苦的权势男性类似，她对民间舆论和平民生活方式并不熟悉（比如从街边小贩那直接拿零食的行为极有可能暴露自己身份，所幸戴蒙给她打掩护），她所追求的解放很可能只能停留在她个人层面，而无益于其他弱势群体。雷妮拉（无论从自身利益出发还是从追求女性解放的角度出发）显然需要更加谨慎。上集评论里，我提到：第三集中，阿莉森在对过去仍心存怀念的同时也朦胧地意识到了自身地位的变化，意识到了这种地位变化给自己带来的权力。奥托一如既往试图利用阿莉森劝说韦赛里斯改立伊耿为嗣，但阿莉森第一次违背了父亲的指令。她与韦赛里斯谈论了石阶列岛上的战争并成功改变了国王的决定。为什么国王信任她？当所有人都不知道雷妮拉在哪儿而国王一心想找到雷妮拉的时候，是阿莉森找到了雷妮拉。在同国王会谈前，她是从哪儿获知了关于石阶列岛战况的信息呢，正是在宫廷贵妇们闲谈八卦的桌旁。与雷妮拉不同，阿莉森非常顺利地适应了宫廷生活的规则，而现在她已经渐渐掌握了通过这些规则获取自主性的方式。需要进一步指出的是，阿莉森通过适应父权制规则为自己寻求自主性空间的“迂回”反抗，尽管比雷妮拉的反抗更加实用、更加谨慎，但也正因此而具有巨大的局限性。这种策略并不总能成功，还处处要看别人的脸色。比如在第四集开头，当阿莉森试图运用自身对宫廷生活的熟悉插入戴蒙与韦赛里斯的谈话时，她仍然被无视。更严重的问题是，在这种对父权制规则的适应中，阿莉森也在无意识中被父权制规训。经过长期的规训后，她真的还有动力和能力反抗自己身上所经受的压迫吗？她的这种适应和迂回甚至在一定程度上还巩固和加强了压迫她的这一体制。简言之，这种实用主义的策略在从效果上看大程度其实是不实用的。HOTD作为一部中世纪奇幻题材美剧，其剧本和角色自然不可能给人类社会中女性所遭遇的体制性不平等和压迫给出整全的总体性解决方案。但在将难题呈现给观众的过程中，一些可能性、一些潜在的思考和行动空间已经在生根发芽。其他HOTD第四集开头布莱伍德家族成员和布雷肯家族成员的决斗在原著里有一句话提及（另外，这两家在冰火世界里是世仇）。考虑到布莱伍德家族在“血龙狂舞”中还将扮演重要的角色，HOTD这一集对布莱伍德家年轻贵族的呈现无疑是在给之后引入布莱伍德家族做铺垫。第二集评论里我提过，剧集将原著中“白蛆”小梅怀孕后又流产改为假怀孕会对后续关键情节的发展产生重要影响（因为涉及原著“血龙狂舞”进程的剧透这里不展开讲）。第四集编剧室再次通过对这个角色行为的呈现强调了这一点。不过我觉得目前断定“白蛆”的阵营还为时尚早，从第二集她和戴蒙的对话不难看出她显然有自己的agenda，剧集可能会为她原创很多内容。第五集：前路漫漫先说下无剧透的观感。视听层面有三处让人印象深刻。一处是海蛇家的潮头岛，第一次得到比较全面的呈现。考虑到HBO对“海蛇”有单独的衍生剧项目规划（HBO《罗马》的编剧在负责，会选年轻演员，主要讲述“海蛇”的九次传奇航海冒险经历），他家堡中丰富的陈设可能都在未来会和其衍生剧（如果剧本质量过硬，HBO开绿灯的话）联动。另一处让人印象深刻的地方就是晚宴上通过镜头和剪辑对一系列角色互动、反应、事件之间张力的呈现。不过对于早在《火线》《黑道家族》里就拍过不少经典群戏的HBO而言，HOTD第五集这个晚宴真的只是小菜一碟，在HBO一堆神剧里横向比较来看还算不上最突出的那一档。还有一处是阿莉森的服装（这个下文会详细讲）。当然，HOTD作为一部改编剧，对我而言最大的亮点还是原创的角色塑造。文本和叙事层面。第五集播出以后一个不难察觉到的事实是，三至五集其实构成了一个相对独立的叙事单元。第一第二集构成HOTD第一季第一个叙事单元，交代了主要角色和基本的故事背景、起源。根据预告和之前的新闻报道，第六集开始时相较第五集已经过去十年，主要角色性格、立场基本确定，成年版雷妮拉和阿莉森的演员会初次登场。而夹在中间的第三到第五集作为一个整体交代了一些原著里比较关键的悬案和事件，推动剧情前进，但更重要的是，在这三集当中，未来会深度参与到“血龙狂舞”的主要角色特别是这些角色的多面性和转变都得到丰富的刻画。如果说第三第四集主要刻画的是戴蒙和雷妮拉，那第五集，HOTD的编剧把更多笔墨留给阿莉森和克里斯顿·科尔。与第三集借助皇家狩猎交代韦赛里斯继承人选问题的暗流涌动一样，第五集里编剧利用雷妮拉兰尼诺订婚晚宴这个主要事件，把所有重要的角色在时间和空间上集中起来，让诸多角色的行为、情感、反应交织在一起，集中呈现，让第五集作为一个单集具有足够的戏剧张力和爆点。目前这五集播出以后，观察国内外观众和粉丝的反应，剧集对韦赛里斯的呈现都得到称赞。马丁本人甚至说剧集对韦赛里斯一世的塑造甚至会让他觉得自己的版本不够好。写第三集评论的时候我就提过，在与国外一个播客（gameofowns，在1小时13分）做的访谈中，马丁说了这样的话：thisis,youknow,notthefirsttimethishappentome.Withadaptations,sometimesyougetanactor,director,screenwriterwhochangesyourstuffinawaythatyoulike.Youkindawishyougobackanddothatversion”（这不是我第一次在改编中遇到这种情况。有时候演员、导演或编剧的修改方式会让你喜欢，你甚至希望能掉头来修改自己的版本。）韦赛里斯的角色塑造之所以比原著丰满，一个重要原因就是HOTD编剧室对韦赛里斯内心戏特别是他自我意识（对自身的看法）做了非常详细的呈现。在第三集中，这种自我意识通过韦赛里斯与阿莉森在火堆旁的对话交代（因为白鹿的事他开始质疑自己以前立雷妮拉为嗣的决定），在第五集中，这种自我意识通过韦赛里斯与新任国王之手莱昂诺·斯壮的对话中得到表达。韦赛里斯的自我意识从潮头岛回到红堡，身心俱疲的韦赛里斯在喝下学士给的药之后向自己的国王之手问了这样一个问题：WillIberememberedasagoodking,Lyonel?（将来我会作为一个明君而被记住吗，莱昂诺？）HOTD第五集里这句台词与原著《血与火》虚构史书的文本构成了非常有生产性的互文。众所周知，《血与火》是由劳勃统治时期葛尔丹学士写作的历史书，《血与火》中韦赛里斯的形象正是韦赛里斯在历史记述中的形象。编剧室这里创作的台词，几乎已经是在明示观众思考剧集和原著文本的互文关系。编剧室很快在接下来的对话中交代了韦赛里斯问这个问题的原因。他感叹自己的统治缺乏显著成就甚至也缺乏失败，几乎不会有事迹被编入歌谣中记录和流传下去，而莱昂诺开导他说这恰恰意味着他的统治延续了杰赫里斯开创的盛世，延续了杰赫里斯开创的和平。韦赛里斯接着又感叹，他希望自己的人生经受过磨炼，也许人生的考验会把他塑造成一个不同的人。而莱昂诺则提示他，那些人生经历严酷考验的人也许恰恰希望自己的人生不必经历这些考验。韦赛里斯表示，也许自己也可能成长为征服者伊耿那样的人物。莱昂诺再次试图劝说韦赛里斯时，韦赛里斯打断了他，说：Youx27;reright.Youx27;rerightasalways.（你是对的。你是对的，一如既往。）在第二集我就分析过奥托说服韦赛里斯娶阿莉森的话术。奥托面对韦赛里斯时并不直接说理，而是打情感拍，同情韦赛里斯为了王室延续的责任不得不续弦，反而让韦赛里斯没听进其他人理性的建议。与奥托不同，莱昂诺一向直率，总是以全心全意为王室服务的态度向韦赛里斯建言献策（HOTD中对他的描写基本与《血与火》中的记述无异）。他的话语总是思路清晰，很难反驳。但也正因此，莱昂诺的话在国王听来其实并不是很舒服，因为韦赛里斯这里并不是寻求建议而是寻求臣下的同情与认同。与葛尔丹历史叙事中那个扁平乏味的形象相比，剧集里生活在“历史”中的韦赛里斯形象显然更为立体。他不是一个只会等着的危机滋生的庸王，他是一个有情感需求，同时会把自己的所作所为纳入反思因而具有自我意识的统治者。其实如果我们仔细分析韦赛里斯与莱昂诺的对话，会发现“rightasalways”的莱昂诺大人这一次说的话，并不全对。韦赛里斯对另一个更优秀的自己所作的设想并不完全是空想，他的设想是基于他对自己以往统治的反思，而反思意味着一种思辨层面对现状的否定，进而也就意味着改变的可能性，在这个意义上，韦赛里斯确实有做明君的潜能。但是当我们去看《血与火》中葛尔丹学士“史书”中对他的记录，就会发现问题的复杂性。尽管在思维的层面，韦赛里斯始终有改变自己的潜能，但他始终没有将这种反思所打开的潜能落实为真正能预防危机的实践和行动。譬如，让雷妮拉与兰尼诺联姻的决定和行动显然是他对自己没娶兰娜尔的政治后果进行反思后采取的应对措施（在剧集中尤为明显），但仅仅依赖联姻而没进一步安排其他配套的强力措施（比如强力约束、惩戒黑绿两党的行为）维护雷妮拉继承人地位也给后来“血龙狂舞”的爆发埋下了种子。莱昂诺的回应也很有意思，一方面莱昂诺说的话都不无道理，但另一方面，莱昂诺的话其用在韦赛里斯身上并不那么正确。莱昂诺正确地指出，明君的统治本就该是“无聊”“乏味”的，没有抓马恰恰意味着国家稳定、没有纷争。但“rightasalways”的莱昂诺这个回应并非没有问题。事实上，虽然韦赛里斯确实没有主动制造祸端的意识和行动，但多数情况下他也确实任由危机积累，并且没有摆平祸端的魄力（尽管他不是没有这种意图）。比如雷妮斯这一集与“海蛇”交谈时所指出的那样，韦赛里斯主动找“海蛇”联姻的行动本身就破坏了他作为国王的绝对权威（尽管韦赛里斯其实是出于好意，降低姿态，期望弥合两家的矛盾）。那么是什么造成韦赛里斯不能知行合一呢。他自己对另一个自己的设想其实已经把握到部分原因：优渥的成长环境，造成他缺乏强势统治者应有的性格和习惯。所以尽管理性上他能反思，也做出部分补救，但他的习惯和性格使得他总是倾向于放任问题，保持鸵鸟心态。莱昂诺对韦赛里斯这一思考的回应固然正确地指出韦赛里斯前半生平顺的经历是很多人一辈子求之不得的幸福。但“rightasalways”的莱昂诺在这个问题上又犯了一个错，韦赛里斯并不是一般人，而是封建时代的统治者。作为统治者，他长期生活在这种缺乏磨砺的“幸福”中确实会失去作为统治者应对复杂情况应有的判断力和魄力也是一个事实。比如这集他又碍于面子和场合不惩戒回到君临的戴蒙，而上一集他才对戴蒙发狠话不让戴蒙回君临，虽然戴蒙妻子离世似乎可以部分作为戴蒙离开妻子的理由，但王室的尊严还是因此受损。韦赛里斯所采取的各种补救错失最终往往还是不能解决问题（甚至会制造新问题）。要知道，莱昂诺嘴里为王国留下和平与丰厚遗产的杰赫里斯一世在统治期间彻底解决了教团武装、敢下场参与比武审判、亲赴对多恩的战场参战。如果没有经历过童年的磨难，杰赫里斯恐怕也很难成为开创维斯特洛长期和平的一代明君。HOTD编剧室的原创和改编，让“史料”里那个连平庸都平庸得没有特色、在历史上唯一被人记住的原因是放任坦格利安家族最大危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酝酿的庸王成为历史漩涡中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一个具有莎翁式悲剧维度的角色。他和哈姆雷特一样延宕，像李尔王一样不能安心享受晚年。他是一个好人，他想做个明君，他具有明君应有的反思能力，但他还是没能真正成为一个好的统治者，甚至作为一个放任龙家危机发展的庸王，他甚至不如后世搞出黑火叛乱的伊耿四世、“疯王”伊里斯那样在性格有特色。第五集结束，坦格利安与瓦列利安的联姻似乎消弭了雷妮拉继承权可能受到的挑战，但正如第五集末那场冲突以及最后老鼠舔舐人血的镜头所预示的那样，危机早已在韦赛里斯所没有注意的阴暗处慢慢滋生。韦赛里斯显然认为经历苦难能磨砺一个人，能锻炼一个人的品格。他只是部分正确。一方面，正如莱昂诺所说，没有人想要经历苦难，另一方面，幼年经历苦难的人当然可能成长为杰赫里斯，但并不一定会成长为杰赫里斯。莱昂诺的小儿子拉里斯·斯壮的早年生活，在中世纪贵族中就绝对算不上幸福。作为次子，拉里斯无法继承家族封地与父亲的地位，作为残疾人，拉里斯也没法像其他贵族次子一样，去比武场、去战场闯出名声、建立功业，修士、学士似乎也不是他的志向。拉里斯要为自己找一条路。Welighttheway拉里斯也许为自己找到了一条路。Anoutsider……amongthenatives.（一个外来物种-人……身处在一群本土物种-居民中。）一个在维斯特洛贵族社会里相对被冷落的残废次子在红堡“偶遇”一个没了父亲庇护的外姓王后。他真的只是在庭院里赏花吗？拉里斯在谈花还是人？拉里斯·斯壮也许是《血与火》“血龙狂舞”故事中最神秘的人物，“历史”中他的真实意图和作为有待后续播出的单集逐渐揭示。要详细讨论也会涉及后面故事的剧透，本文暂且不表。不过，通过第五集他与阿莉森的对话我们不难发现拉里斯给阿莉森指出了一条路。在拉里斯的指点下，阿莉森得知雷妮拉其实欺骗自己，在拉里斯的提示下，阿莉森意识到自己需要在宫廷物色一个盟友。写第二集评论时，我提到过雷妮拉佩戴的项链是一个视觉母题。而在第三到第五集中，阿莉森的服色也是一个HBO创作团队有意设置的视觉母题。第三第四集中，嫁入龙家不久的阿莉森，还在试图弥合龙家内部的分裂，她试图为龙家做一个负责的王后，在三四集以及第五集开头，她穿的衣服（无论有意无意）都是龙家黑红配色。与拉里斯交谈后的阿莉森，脱下了龙家文章红黑配色的衣服，穿上了自己在结婚前常传的蓝色服饰。而在雷妮拉的婚宴上，阿莉森一席绿群登场，吸引了全场贵族的目光。在写给前几集的评论中，我反复提到，由于《血与火》虚构史书的形式，我们应当从两个维度考察剧集改编于原作的关系：即原作与改编作品互文关系的维度以及“历史”（剧集）与“史料”（原作）关系的维度。在原作葛尔丹学士笔下的历史叙事中其实没有对阿莉森穿绿衣这件事赋予太多含义，绿党形成的时间比剧集中更早，与剧集中的“历史”显然存在差异。对此，有几种可行的解释。首先，从“史料”和历史的关系来看，原著虚构史书包含大量自由间接引语，只是基于“史料”撰写的“历史”叙述而非“历史”本身，因此原作对“历史”的记述可能存在不准确之处，尤其考虑到原作是男性学者政治史视角构造的历史叙事，对女性着装的动机、情感不着过多笔墨在学士看来很“正常”（学士会关心或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吗？）。而从改编作品与原作的关系看，也很容易找到解释。从剧作上来讲，让阿莉森的绿衣形象在雷妮拉的婚礼上亮相显然可以为第五集这个单集构造一个具戏剧性和情感张力的时刻。但更重要的是，这样的改编让原作中相对扁平的阿莉森摆脱了俗套的“恶女”形象，赋予了这个角色更多情感维度和更大的理解空间。写第三集评论的时候我就提过，阿莉森由于对宫廷生活的熟悉，渐渐能提出自己的议程并具有操控议程走向的能力（比如第三集后段没听奥托的话劝国王改立继承人而是为国王关于石阶列岛战争的决策提供建议），但当时她的自主性意识还是正在生成的状态，有时候仅仅是对父权无意识的、本能的抵触而非有意识的决定。在从科尔那得知真相得知雷妮拉对自己的“背叛”后（同时意识到二人价值观的巨大差异），她才真正具有了能动性与自主行动的意识。HOTD编剧室为第五集构建的剧情语境即“史实”中，阿莉森身着绿衣出席庆祝雷妮拉兰尼诺订婚的晚宴无疑是她对自主性的强势展示。阿莉森如今所处的地位并不是她自己选择的，她要为父亲扩展势力，她要为国王延续血脉。尽管阿莉森已经不可避免地走向雷妮拉的对立面，但在父权制社会里争取女性自主性的意义上，阿莉森其实是雷妮拉的同路人。当雷妮拉从戴蒙手里追回龙蛋时，她的主题音乐第一次响起。随着身着绿衣的阿莉森走入大厅，她的主题音乐第一次响起。【经评论区提醒，阿莉森的角色动机旋律leitmotif在和奥托及科尔对话时已出现，不过发展成theme应该还是进入大厅这一段】其实，这种对阿莉森的理解和阐释已经潜在地包含在原作之中了，马丁采用虚构史书这种元叙事形式呈现《血与火》本就期望读者在具有主动性的阅读过程中把这些潜在意义阐释出来。我对HOTD改编最满意的一点也在于此。编剧和导演没有满足于被动地将原著文本字面内容转译为影像，也不是完全自由发挥胡编乱造，而是真正进入文本，用自己的原创和改编把原作那些需要读者带着与原著对话的意识仔细读才能察觉的潜在情感、意义、角色维度呈现出来。和阿莉森一样，克里斯顿·科尔也在HOTD第五集中寻找前路。【关于第五集对阿莉森的塑造，一位网友与我的观点存在对立，ta是在我小组讨论区帖子的评论区发表的观点，个人认为ta和我围绕HOTD剧集对女性角色塑造、女性主义产生的的争论很有建设性。虽然ta的观点没有说服我，但推荐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去看看：第五集：前路漫漫(douban.com)】有污点的御林铁卫看过GOT的人都知道，在维斯特洛，婚礼不出点事死个人都算不上婚礼（手动狗头）。知道观众有这种心理预期，所以HOTD的编剧室在第五集婚礼场景的叙事中为没有看过原著的观众埋了很多看似要爆的干扰项（杰森·兰尼斯特的嫉妒、戴蒙与亡妻家人的冲突），但最后真正引爆婚礼的还是科尔。看完第五集后我看到网上不少人认为HOTD第五集对科尔打死乔弗里的改编不合理。在原作里，科尔是在之后的比武大会上重伤乔弗里致其死亡的，而且原作中他那个时候已经是绿党，所以他为绿党出战，趁机发泄情绪杀死乔弗里没问题，尽管也许会导致国王不悦（毕竟是庆祝的场合），但也有推脱的合理说辞。剧集演到晚宴这里时，科尔还没投靠绿党，完全是个人情绪发作在庆祝王国继承人订婚的晚宴上不管不顾杀死瓦列利安这种顶级家族继承人兰尼诺亲近的贵族，而且周围贵族也不制止。这样的剧情设置看上去似乎完全没有逻辑。这种批评可以理解，不过，我的观点正好相反，在我看来，科尔失控打人这场戏可能恰恰是第五集的亮点。首先，从剧本创作的视角来看这种改编是合理的。如果剧集在这里照搬原著科尔比武大会重伤杀死乔弗里记录，第五集剧情的时间、空间就过于分散，极有可能变为毫无戏剧张力的流水账记录。但仅仅在剧作上合理仍称不上好的改编，这种改编是否在冰与火的世界成立，是否能打开原作的理解和阐释空间也是评价改编时一个很重要的维度。其实科尔失控打人虽然影响恶劣，但在维斯特洛贵族眼里是完全可以找到合理解释蒙混过关的，他只要声称乔弗里玷污了他或者他家族的荣誉，把自己和乔弗里的打斗解释成中世纪贵族间的决斗就行（还记得第四集开头布莱伍德家族的小孩是因为什么和布雷肯家人打起来的吗？）甚至之后阿莉森直接或间接帮他发布点舆论攻势还能让他形象更为正面。比如说可以把他和乔弗里打起来的原因解释为乔弗里“污蔑”他玷污公主然后再暗示实际是公主引诱科尔，就能在维斯特洛贵族圈子的舆论场里塑造起科尔重视荣誉的形象，并进一步打击雷妮拉形象（而这个问题无论坦格利安还是瓦列利安家正常的选择都是尽量避而不谈而不会主动去反驳）。更重要的是，这种改编其实大幅开拓了原著（特别是科尔这个角色）的阐释可能性。原作《血与火》是劳勃时期葛尔丹学士的坦格利安王朝通史著作，本身属于二手材料，而其依赖的一手材料本就不完全可靠（葛尔丹学士都反复提到这点）。况且在《血与火》对“血龙狂舞”发展历程的记录中，明确提到绿党有大规模修改历史档案的意识、能力和实际行为。其次，原著虚构史书在涉及科尔与雷妮拉决裂的段落，列举了两段矛盾的“史料”。在尤斯塔斯修士的说法里，科尔意图带雷妮拉私奔，但雷妮拉为了地位和王位不愿意走，二人遂决裂。在宫廷弄臣“蘑菇”的说法里，科尔重视荣誉拒绝雷妮拉，所以就和雷妮拉决裂了。“蘑菇”关于二人决裂的解释即便在原作语境里看都有问题，科尔重视荣誉对雷妮拉的引诱感到不满和轻蔑可以理解，但不满和轻蔑真的至于发展到对雷妮拉的深恶痛绝的地步吗（尤其结合“血龙狂舞”时期科尔那些不荣誉的所作所为看，这种解释更站不住脚）？尤斯塔斯的解释能从逻辑上说明科尔之后那些所作所为，但也有缺陷，他因爱生恨的反应在这种解释里实在过于迅速、直接。而且剧集显然不能全套照搬这两种说法。因为原作里尤斯塔斯和“蘑菇”对二人决裂的解释都是基于各自对戴蒙、科尔、雷妮拉、哈尔温等人关系的判断，而上一集的评论里我就提到，原作中尤斯塔斯修士（戴蒙引诱雷妮拉并夺走她的贞操）和“蘑菇”（戴蒙指导雷妮拉，而雷妮拉其实想找科尔发生关系，引诱科尔失败之后和哈尔温·斯壮发生关系）关于戴蒙、科尔、哈尔温和雷妮拉究竟谁与谁发生性关系的矛盾记录其实都不符合剧集里的“历史”。而且在剧集里，第五集晚宴时绿党才初步形成，之前就没绿党。尤斯塔斯修士的解释因此只能解释科尔对雷妮拉因爱生恨，但不能解释他为什么投靠绿党。在HOTD第五集的呈现中，科尔与雷妮拉决裂并投靠绿党是一个远比“史书”里的记载复杂且充满偶然性的过程。当雷妮拉和他讲为什么拒绝私奔、讲王国继承人责任时他没听完雷妮拉的解释扭头就走。从他的视角看，雷妮拉的决定仅仅出于私心，只是把他当男宠使唤，玷污了他的荣誉。而从剧集前五集构建的剧情语境（“冰与火之歌”的责任）和雷妮拉说话的语气看，雷妮拉在这里拒绝科尔不完全是出于私心。之后阿莉森找他询问戴蒙回君临当晚事态，其实阿莉森这时并不知道是科尔和雷妮拉发生关系，只是想从雷妮拉身边人那里打探信息（从阿莉森遣词、语气和表情看她都不一定觉得能从科尔那探知信息），而科尔误以为阿莉森已经知道自己的事，主动自爆。阿莉森一开始都没预料到科尔会自爆在科尔的视角下，这时候他虽然已经有把柄被人拿捏，但阿莉森似乎没有追究的意愿，所以还勉强能控制自己行为。而到乔弗里推理出他就是雷妮拉秘密情人去找他谈话时（而乔弗里之所以能推理出来也是因为科尔自己的情绪已经外露），科尔似乎也误解了乔弗里的用意。他以为是雷妮拉把信息传递给兰尼诺（进而转给乔弗里）去威胁他（剧集先给了乔弗里和科尔谈话的镜头再给到科尔看雷妮拉的主观镜头），这才使得他的情绪达到一个高点。而因为他自己发起斗殴的临时性和偶然性，他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没有退路，试图选择自杀，阿莉森此时出售提供了结盟选项拉他脱离险境。乔弗里与科尔对话，科尔望向远处下一个镜头是科尔主观视角总结一下，在剧集中，科尔一路从自己视角误解他人意图最后误打误撞控制不住情绪打人把自己逼到（他自己眼里的）绝境，之后因为阿莉森伸出援手把他拉出“绝境”，他便死心塌地投到绿党麾下。剧集对科尔心路历程和行为的刻画，在我看来，恰恰比尤斯塔斯修士解释里简单的因爱生恨说更接近真实人类的行为（虽然剧集里这个转变也可以总结为因爱生恨，但生恨的过程包含大量细节，科尔是在在各种事态的催化之下情绪不断发酵最后爆发的）。这样改编的优点有如下两点。首先，编剧室突出了这个转变过程的中人类的非理性因素和偶然性（而不仅仅是逻辑性），让科尔的转变有一种真实的历史感。奈德被砍头应该是看过《冰与火之歌》原著或者GOT剧集的观众都无法忘怀的经典桥段。这个剧情设置为什么优秀，仅仅是因为出乎观众意料吗？在我看来，奈德被砍头这个而情节的优点不仅是剧作上的出乎意料，更重要的是，赋予维斯特洛故事真实人类历史的偶然性。奈德主动认罪加入守夜人明显是更符合写作逻辑与故事中几大贵族利益的抉择，但当奈德死在乔弗里这么一个有残忍性格（且及其容易被别有用心的其他人利用的）的国王手里时，马丁的作品突破很多作品目的论的写作逻辑（具体在创作中就是先确定故事或者主题目标再补充过程）而接触到了现实和历史本身的“逻辑”（不同于人类理性和语言中的形式逻辑，现实人类历史进程还包喊情感、客观的偶然事件等在理性和语言之外的内容）。其次，这种刻画以一种可信的方式呈现了科尔这么一个底层贵族卷入权力中心时复杂脆弱的心态。作为底层贵族他被教育要认同贵族社会明面上那套重视荣誉、誓言的价值体系和规则。他知道社会的主流意识形态不等于社会现实，所以他自己也会“颠覆”规矩（第一集偷袭得手，第二集沉不住气硬怼戴蒙，第三集和公主打趣杀兰尼斯特，第四集和雷妮拉发生关系）。但作为根基浅薄的小贵族他不太能拿捏“颠覆”规矩的尺度，对后果缺乏清晰认识，有时候把自己行为的潜在后果想得太轻（在御林铁卫队长都没发话的情况下硬怼戴蒙）有时候想得太重（和雷妮拉发生关系）。同时也不理解和认同大贵族暗地里遮掩“出格”行为那些潜规则和玩法（所以想出和雷妮拉私奔的解法而不认同做雷妮拉秘密情人）。他面对大贵族时自卑的心理让他很敏感、没有安全感，因而很容易误解别人的意图，进而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种种情绪、想法纠缠，最终导致他冲动行事（和雷妮拉发生关系、宴会打人）。科尔这种反应也再次提示了第四集雷妮拉里掌握身体自主的具体方式在中世纪语境下潜在的局限性。尽管科尔的过度反应很大程度上是他自己完全站在自身立场上思考、行事导致的问题，但雷妮拉和他发生性关系的过程确实是一种不平等权力关系下的性关系。而这其实同样暗合马丁在原著中呈现不同叙事视角、不同历史材料记载之间“视差”的意图。其他这一集剧集似乎终于给“蘑菇”一个镜头了。五集播出后，明显可以看出编剧有意压低“蘑菇”的存在感，其实也是在提示观众，对“蘑菇”那些看似内幕的消息也要有批判接受的意识。中间的侏儒疑似“蘑菇”另外，第三第四第五集让哈尔温与公主对视、在街上偶遇公主、晚宴勇救雷妮拉的细节来逐渐铺垫解释雷妮拉与哈尔温的关系变化也比“蘑菇”那种纯粹八卦叙事更具可信度。戴蒙杀合法妻子这一段似乎有争议，但我个人认为符合人设，原著里第一次看到戴蒙妻子坠马这一段细节我其实也和编剧有类似的想法。虽然原著里还专门强调戴蒙当时不在谷地，但原著的自由间接引语本来就不是可靠叙事。戴蒙这个角色不但在道德上游离于灰色地带，他的行为也不总是理性决策而是在理性决策和冲动行事之间摆荡，做这种事一点不奇怪。第六集分裂先无剧透从剧本和视听两个维度说一下看完第六集的感想。分裂。看完第六集我第一时间的感受可以用这两个字来概括。首先是在第六集这个单集内部，作为观众我可以明确的感受到韦赛里斯·坦格利安治下王国的权力中心已经明显出现分裂。第五集里几处关键剧情转折产生的影响在这十年里逐渐浸润到红堡的每一块砖里，雷妮拉与阿莉森各自代表的黑绿两党已经有非常明晰的对立（而不像第三第四第五集中雷妮拉和阿莉森的关系还时有反复）。其次，第六集这个单集对主要角色的塑造本身与前五集有非常明显的割裂感，同时还引入了大量观众不熟悉的新角色。从第六集关于石阶列岛局势的台词可以推测出，这集的故事距离第四第五集剧情发生的时间点已经过去十年左右。也正因此，很多观众在前五集里已经非常熟悉的角色到第六集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雷妮拉和阿莉森作为HOTD（特别是第一季）的核心人物，都已经不是前五集那两个关系密切且在一种相对懵懂的状态下逐渐卷入王国权力纷争的少女，这使得与她们各自的性格较之前五集都存在明显的不同，她们二人间的对立关系已经稳定，而这也更接近原著中的刻画。此外，作为观众，我对第六集所具有的这种分裂效果的观感本身也是分裂的。一方面，在我的观影经验中，剧集前后内容出现断裂并不必然是剧本的缺点，甚至在不少神剧里，剧情和角色塑造上的断裂本身可以悖论性地构成一种新的联系，为剧集打开新的叙事、理解空间。稳坐美剧TOP2的《火线》（TheWire）第二季突然把主线故事视角从第一季的巴尔的摩西区街头转移到巴尔的摩港口，让剧集（后面几季）的叙事视域从单纯的犯罪领域扩展到整个巴尔的摩乃至整个美国社会的方方面面。小众神剧《守望尘世》（TheLeftovers）第二季第一集前二十多分钟与主线故事没有任何明确关系，大半集没有出现第一季主要角色，直到后半段剧集主角才以单集中配角的形式出现。而正是第二季让这部剧从一般优质剧成长为一部在业内广受赞誉的神剧。剧版《守望者》第五集之前都在绕弯子，几乎看不出与原作的联系，然而第五第六集画风突转转换叙事视域以一种看似“背叛”原作漫画的方式与原作构成了一种有生产性的互文。而从HBO放出的创作者访谈也不难看出，第六集与前五集的断裂感也确实是创作者有意识的创作选择。像少女雷妮拉的演员Milly就提到导演刻意不让她与成年雷妮拉的演员EmmaD’Arcy有过多交流，导演和编剧室的重要成员RyanCondal及SaraHess也都提到在建构剧本的过程中有意借助10时长的时间跳跃突出断裂感。按照编导的说法，第六集甚至可以看成HOTD第一季后半段的导播集。不难看出这后面的思路，由于马丁坚持从101大议会开始线性叙事，剧本里安排一定的时间跳跃可以帮助故事在空间和时间上集中，便于构建、突出戏剧张力，刻画主要角色，而不是单纯记大事件的流水账。但另一方面，剧本建构中刻意在角色塑造和剧情连续性上追求断裂感仍然是有巨大风险的创作选择。因为剧情和角色的断裂会明显破坏剧本既有的动能，让观众难以移情和投入（前面提到的几部剧其实也都不是在单季内部设置剧本上的断裂，而是在不同单季或者改编于原著之间）不是顶尖的编剧室是很难把控这种风险并把这种风险转化为剧作优势的。不过，参照《火线》等剧集的经验，要判断第六集剧本建构在剧情和角色塑造上这种断裂效果究竟是HOTD第一季的优点还是不足，其实还是需要结合第七到第十集的剧情展开来评估。单看第六集，其实也很难得出有效的结论。视听层面让我印象深刻的地方有两个点。一个是演员的变化，成年版雷妮拉和阿莉森演员的表演都让人印象深刻，符合这两个角色在成年后的状态。另一个记忆点是这一集片头两段长镜头。不过，要评估这两段长镜头的效果就不得不结合HOTD第六集的剧情来谈了。【下面的内容包含大量第六集剧透】从公主到王后导演MiguelSapochnik为第六集开场设计了两段长镜头。第一段长镜头（超过3分钟）呈现成年雷妮拉产下她第三个孩子乔弗里的过程。第二段长镜头(2分半钟左右)呈现雷妮拉在丈夫兰尼诺陪同下忍痛在分娩后下产床爬楼梯觐见王后阿莉森的过程。第一个长镜头在景别上大多是近景和雷妮拉面部的特写（与侍女对话的部分接近中景），重点呈现雷妮拉生产过程中感受与反应。镜头运动有明显的抖动，模拟了手持摄影的临场感。雷妮拉是摄影机拍摄的对象。第一个长镜头着重呈现雷妮拉的反应、身体感受第二个长镜头在景别上较之第一个镜头有更多中景，重点呈现雷妮拉和他人（兰尼诺、宫廷贵族、仆人、阿莉森）及环境（红堡的楼梯、长廊）的互动关系，镜头的抖动减少、运动更流畅平顺。与此同时第二个长镜头比第一个长镜头具有更突出的主观性，部分画面（如雷妮拉见到众宫廷贵族及最后进入阿莉森房间的画面）甚至有呈现雷妮拉视点的意味。第二个长镜头呈现雷妮拉与他者的关系据HBO释出的幕后视频，编剧室成员表示本剧开场的长镜头并非原始剧本中的内容，而是拍摄过程中添加的，为什么编导觉得应该添加这些长镜头呢？这两段长镜头一个很明显的作用自然是为观众引入、突出本剧的两位新主演EmmaD’Arcy和OliviaCooke，呈现成年雷妮拉和阿莉森的形象。除此之外这两段长镜头还让演员、角色形象的变化与原作文本构成了有生产性的跨媒介互文。在原作《血与火》即葛尔丹学士笔下的虚构“史书”中，特意提到雷妮拉的形象在生孩子之后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与“王国之光”迥异：生产给公主的身体带来了负面影响，因怀孕增加的体重始终没能完全消减，到第三个孩子出世时，她以变得腰粗体胖，虽然不过二十岁，少女时代的美却已褪去。”“王国之光”第六集中雷妮拉的身体显然不及前五集中的“王国之光”（theRealm’sDelight）具有活力，观者很难产生delighted的感受。不过，HOTD第六集第二段长镜头对雷妮拉身体变化的呈现在忠于原著描写（“王国之光”黯淡）的基础上也与原著文本构成张力。在原作中，雷妮拉身体的变化被描述为“增加的体重”“变得腰粗体胖”，但在剧集的视听呈现中，更突出雷妮拉的痛苦、疲惫、虚弱而非身材。突出雷妮拉的虚弱和疲惫而非身材《血与火》这部虚构史书里关于雷妮拉形象变化的叙述出自葛尔丹学士。我们姑且认为葛尔丹学士所依赖的史料在被记录时不存在描述客观事物上的错误。但即便如此，第六集导演对雷妮拉身体的呈现还是揭示了原作里学士们男性视角历史叙事的局限。在男性历史叙事者的视角下，生产对雷妮拉身体的影响仅仅被还原、化约为（reducedto）身材变化，而女性的感受、身体的疼痛在历史的记述中被忽视。这提示我们，历史的叙事其实不仅仅是关于事实的记录。马丁通过虚构历史这种形式来写作《血与火》、来陈述雷妮拉的形象变化正是第六集这种改编和呈现的可能性前提。编剧室和导演做对的地方在于，基于对原著文本的细读（closereading），发掘、打开了原著中潜在的意义和情绪空间。尽管对女性角色身体这种具有批判性和生产性的呈现并不只是编剧室和导演的功劳，但HOTD创作团队的贡献仍不应该被忽视。原著文本这些潜在（underlying同时也是potential）的内容，如果遇到粗心的读者或者仅仅追求还原原著字面描述的改编者，就有可能被埋没。同时，第二个长镜头通过对雷妮拉与其他人物互动关系的呈现也引出了第六集的一个主要剧情线索，即雷妮拉儿子生父疑问所引起的舆论反应以及雷妮拉因为这个问题所经历的精神内耗。首先，由于阿莉森和科尔结为盟友且明确与雷妮拉划清界限，雷妮拉婚姻以及儿子生父的很多信息阿莉森都掌握。尽管阿莉森不能说服韦赛里斯，但还是能时不时阴阳怪气一下制造舆论，这对雷妮拉继承人的位置始终是有潜在威胁的。第二，雷妮拉周边的男性伙伴都有点不太让人省心。兰尼诺虽然与她达成了协议，对她也算照顾，但缺乏政治敏感度。给儿子取名乔佛里（这里细节和原著略有不同但效果类似），整天和自己的好基友厮混，渴望进入战场而不陪侍在雷妮拉身边。这些行为在外人眼里被看到都有暴露二人婚姻内情的危险性。而哈尔温·斯壮作为雷妮拉真正的情人虽然对她及他们的儿子十分体贴，但行动过于冲动，暴打科尔之前不考虑自己行为可能带来的影响（为什么科尔和哈尔温打人会有不同的后果这里暂且不表，文章最后我会简要分析一下）。第三，就是雷妮拉对自己行动的后果缺乏明确判断这一事实也造成了她的精神内耗。一方面，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成年雷妮拉显然比少女雷妮拉更懂得计算利益得失，但另一方面和少女时期一样，她性格中始终有为自己争取自主性的冲动。写前几集评论的时候，我就指出，她这种对自主性的追求不等于对权力的追求，而是具有超出掌握权力的寻求解放的维度。但这种试图解放自身的尝试在中世纪父权制社会中其实对她掌握权力有很大的副作用。比如第六集开头，明知阿莉森在刺激她，雷妮拉还是坚持在刚完成分娩就走着去见阿莉森，拖着虚弱的身体在红堡里行动让自己弱势的形象暴露在宫廷看客眼中。又比如第六集中她住在君临坚持在御前会议扮演重要角色，并主动尝试提出联姻和解的建议（一方面可能真有此意以缓解和阿莉森的紧张关系，另一方面也有讨韦赛里斯欢心的意思）。这固然展现她的能力，让她在权力中心留有一席之地，但在刚生完孩子身体还没完全恢复的情况下让自己出席御前会议也让自己因为身体原因形象受损。而与少女时期不同的是，成年后的雷妮拉显然对这些后果更为在意。比如她得知校场斗殴事件后会通过红堡密道（对雷妮拉而言红堡密道会在“血龙狂舞”后发挥重要作用，但这里涉及原作剧透，暂不表）探听斯壮父子对话了解宫廷舆论。而这种逐渐清醒的反思意识与她自身行动冲动性之间的张力张力恰恰进一步加剧她的精神内耗。除了生孩子之外，这大概也是在整个第六集中雷妮拉总是疲惫的重要原因。在哈尔温被遣返会领地后，雷妮拉选择离开君临去王国继承人的领地龙石岛，避开君临纷争。这一决定的影响，之后的四集应该会有清晰呈现。开场长镜头最后，画面转到成年阿莉森阿莉森同样也面临精神内耗，只不过，她所面临的问题与雷妮拉不尽相同。她无法说服韦赛里斯，盟友数量也非常有限（虽然科尔和拉里斯在各自的领域能力都不差）。但最关键的是，奥托交给她的任务——把伊耿培养成继承人——她显然没有完成。孩子如果我们把第六集看作后五集的导播集，就不难发现第六集剧情在交代前五集事件后续发展之外的另一个重要任务：引出之后“血龙狂舞”中的一群重要角色，阿莉森与雷妮拉的孩子（第六集最后甚至有拉里斯旁白专门点题，当然他口中的“孩子”指涉更广泛）。由于出场的孩子众多，其实每个人在第六集中都只是得到简要介绍，但即便如此，这一集对孩子的塑造还是不乏亮点。首先是阿莉森的次子伊蒙德。他在“血龙狂舞”中的一些行为影响非常中单，我看到不少人觉得第六集对伊蒙德被自己兄弟和外甥霸凌的刻画不符合原著里他的一般形象。但其实这一处编剧室的处理我认为是基于原著的合理改编和原创：兄弟姐妹四人中唯独次子伊蒙德王子没有龙，……这是原作中明确提及的一个事实。作为龙家后代没龙可以驾驭显然会让伊蒙德承受家族内部其他同龄孩子异样眼光的审视，而这又会让他更敏感，更看重自我。这与他在“血龙狂舞”中的种种举动并不矛盾。而且HOTD第六集其实已经呈现了他懦弱受欺负的同时也具有潜在的阴鸷倾向，话不多而且对阿莉森叙述受霸凌的经过也有意不把话说全，在校场上看到别人处于弱势他也不是那种感同身受会同情别人的性格。伊耿和雷妮拉儿子关系在HOTD第六集里比跟伊蒙德关系更好，这乍一看是不合原著的【《血与火》“龙的继承人顺位之争”】：智者们常说，父罪子偿，若以此类推，母亲犯下的罪恶亦如此。阿莉森王后与雷妮拉公主之间深重的敌意传给了下一代，于是王后的三个儿子——伊耿王子、伊蒙德王子和戴伦王子——与三个瓦列利安表亲同样成为死敌，而仇恨根源就是前者认定后者偷走了自己与生俱来的铁王座继承权。但其实这里编剧室的处理我觉得很合理。我前面几集的评论里提过，《血与火》作为虚构史书，大部分文本是自由间接引语，未必可靠（至于为什么自由间接引语不可靠，我之前有详细论证，这里不表）。其次，如果我们仔细分析下原著里描述孩子对立的这段话，就会发现黑绿两家孩子们的关系确实存在因后世史家由后果推理前因被简化的可能。注意葛尔丹学士这段文本在写作上的安排。他先写了一段总结性的观点——“智者们常说，父罪子偿……”——然后才描述黑绿两家孩子的关系。这就使得我们对这段文本的解读具有多种可能空间。一种解读就是，葛尔丹记录的史实准确无误，他在前面的总结性观点只是为了突出历史的教训，把史料汇总做了归纳。但另一种解读同样可以成立，即葛尔丹学士无意识里是带着自己的先入之见（“智者们常说，父罪子偿……”）来看待史料的，所以当他概括史料时只注意到符合自己观点的部分而忽视不符合自己观点的材料，而他的这种无意识偏见被反映在他的写作中。如果是第二种情况，那剧集里这种伊耿与黑党孩子联手欺负伊蒙德之后才在母亲影响下与他们势不两立的改写其实能成立。毕竟此时的伊耿只是个半大小孩，没有争权夺利的意识也很正常。事实上剧集里还通过他红堡窗台ziwei（这一段明显借鉴了HBO另一部剧Succession）、与母亲对话的内容、在龙穴与校场与其他孩子的互动细节突出了这一点（伊耿好色、没准备好当王的细节在原著里是后面才提及）。海伦娜的塑造有一些超出预料的点。她似乎能感知虫子知觉，进而判断手里的虫没有视觉，而她关于伊蒙德没有龙的评论似乎表明她具有某种做预言梦的能力，这里的塑造在原作文本时完全没有提及的，具体效果要看之后剧情的展开。“He’llhavetocloseaneye.”（他得闭上一只眼）黑党这边，第六集着墨最多的是小杰。在哈尔温离开后他问母亲雷妮拉自己是不是私生子。这种心态在原作中有暗示，在剧集之后应该会有更详细的展开。这很可能是造成他在“血龙狂舞”中采取一个重要举措（这个举措深刻地改变了黑绿力量对比而且后续事件甚至直接决定了“血龙狂舞”的结局）的深层动机来源。不过目前信息太少，现在还很难分析出什么有价值的内容。哈尔温与兰娜尔但第六集也有一些问题（也和前五集有关），就是由于要交代十年后君临情势的变化、引出新人物，塞的内容太多导致某些相对次要的角色刻画不够好，最明显的就是哈尔温和兰娜尔。这也是造成第六集与前五集分裂感的一个原因。哈尔温和兰娜尔在前五集里出场都极为有限，但在第六集里这两个角色及他们的死亡又都很重要。虽然编剧已经着力在有限的出场中用简笔迅速构建两个角色的性格特征，但这两个角色还是透出很强的功能性（似乎只是之后促成戴蒙和雷妮拉角色、所处情势变化的工具）。哈尔温的情况稍好，第三集开场每一集都有出场，而且都给了镜头刻画他与雷妮拉的互动：第三集雷妮拉杀野猪后与哈尔温的对视、第四集哈尔温体贴地放过私自跑出红堡的雷妮拉、第五集哈尔温婚礼乱局中勇救雷妮拉，虽然笔墨不多，但还是勾勒出他和雷妮拉的情感轨迹。而且由于角色出场时已经成年，他的角色并没有换演员、因而没有很强割裂感。兰娜尔就比较惨了，前五集就短暂出场了三次，第一集是比武大会背景板，第二集和韦赛里斯尬聊，第五集迎接国王、和戴蒙建立联系。到第六集里她就突然变成戴蒙这条故事线的重要角色，并且因为难产选择让自己驾驭的瓦格哈尔烧死自己。其实从剧本细节看得出来编剧室也试图用简笔迅速勾勒兰娜尔形象。比如第二集和韦赛里斯对话里透露出她对瓦格哈尔的兴趣展现她又冒险精神的一面、第五集婚礼上的对话呈现出她很强的主动性。第六集也通过寥寥几句对话和听到自己可能要经历剖腹产的反应镜头及自杀的决定呈现出了原著里兰娜尔敢于冒险、刚强又意图掌握自身命运的性格。但由于兰娜尔的演员不停变化，且出场时间总的来说太少。导致观众很难对她产生移情。兰娜尔作为一个独立贵族女性角色虽然还算立得住，但她和戴蒙的关系就不够有说服力，似乎她的死也只是让戴蒙回到维斯特洛的中介。编剧室第六集最后让兰娜尔的生产与第一集艾玛的生产以及同一集里雷妮拉的生产构成互文，形成HOTD第一季的一个母题。这其实是发掘出了原作里一条很容易被读者忽视的、具有很大潜在阐释空间的暗线，但由于兰娜尔（特别是她和戴蒙的关系）表现比较简略，其实效果打了些折扣。而原作里对兰娜尔与雷妮拉关系的描述也因为时间线跳跃被省略，对两个角色的塑造都有影响。其他布莱伍德、布雷肯的纷争继第四集之后再一次被提及，编剧室似乎有意预先提示观众注意一些之后可能会在“血龙狂舞”中出场的角色和家族。拉里斯的徽记在这一集里通过他的拐杖和手下罪犯的配饰被反复强调，不知道后面会不会有更深入的说明，拉里斯的动机在原作中就非常神秘，似乎不只是渴望染指权力，期待剧集的呈现。关于哈尔温和科尔为什么都是在王室公共场合打人但结局不同的问题，其实很容易解释。首先科尔打乔弗里是突然爆发，旁观者其实不知道具体原因。由于乔弗里已死，只要事后科尔咬死说乔弗里侵犯他荣誉二人是决斗不是斗殴（阿莉森在帮他吹吹风塑造舆论），不难逃脱惩罚，甚至在很多外人眼里会觉得他重视荣誉。哈尔温就不同了，他打科尔之前的情绪积累和对话旁边很多人都看到、听到，而关于他与雷妮拉关系的消息也早就传开了，换言之别人有充分的材料推测出他打人的原因，而这个原因还非常要命。他父亲莱昂诺为了家族和国家也不想袒护他这个行为，更希望让他受罚远离是非，所以他会被解除职务。从剧集宣传期就开始磕EmmaD’Arcy和OliviaCooke的CP了，这不比磕角色CP安全？（手动狗头）这里补充一些文学理论和电影史的常识可能更便于理解。英国马克思主义文学理论家伊格尔顿曾举过如下例子（我重构的版本，细节没照搬他原话，但论证逻辑保留）：设想一个英国导游给外国旅客介绍英国古建筑时都会介绍说：“该建筑用了xxx块石砖来建造。”一个外国游客不解地反驳：“为什么你总要告诉我们每个建筑由多少石砖建成，在我们那儿建筑朝南还是朝北才是我们关心的问题。”这个例子里“某建筑由xxx块石砖组成。”毫无疑问是对一个客观事实的描述（而且大概率是可靠的），但是在一个熟悉英国文化的听众和一个完全来自另一种文化的听众那里这句话意义是有差异的，所以外国游客会不解。这是因为不同的文化和社会已经构成了听众理解句子意义的先验框架（这里我取“先验”的广义，即“可能性条件”，而不是康德哲学里狭义的“先验”概念）。齐泽克也举过一个例子，是刘别谦电影里的一个喜剧桥段：一个客人向服务员点一杯黑咖啡，服务员反问他是要不加奶油的咖啡还是不加牛奶的咖啡。这里“黑咖啡”“不加奶油的咖啡”“不加牛奶”的咖啡所指涉的客观事物没有区别，但恰恰是服务员加上去的否定性内容“不加奶油”“不加牛奶”使得在实际语用中这三种表述意义也有隐晦的差异（“不加牛奶”“不加奶油”实际上为“黑咖啡”添加了其他顾客或者服务员自己的主观好恶）。电影和纪录片拍摄一度也追求绝对真实，比如手持摄影机摄影就与50、60年代“真实电影”“直接电影”等纪录片运动有关。但随着电影拍摄的实践不断发展，其实理论家和创作者都注意到，长镜头也好、手持摄影也好同样可以用于虚构。画框、剪辑、镜头运动仍然包含某种视角性。而这种视角性本身也是现实的构成性部分。第七集：从葬礼到婚礼先谈一点无剧透的感受。第七集明显是对第六集相关剧情事件发展与后果的呈现。而且参看第八集的预告，第七集和第八集之间在剧情上又会有几年的时间跳跃（据之前主创的访谈，这也会是HOTD这部剧最后一次叙事上的时间跳跃，因为第八集以后已经接近“血龙狂舞”开打）。黑绿两党孩子辈的角色下一集都换成稍年长的演员来演。所以不难看出第六第七集事实上构成一个故事相对独立的叙事单元。写第六集评论的时候，我就提到过第六集因时间跳跃与前五集在叙事上割裂的具体效果需要结合后续单集补充的语境才能作出比较公允的判断。第五集结尾雷妮拉完婚（虽然有冲突）事实上让坦格利安王朝中央的权力关系再次趋稳，第六集以后必须有新的情节变化构成后五集的叙事焦点。在第六第七集中，雷妮拉孩子身份的争议以及黑绿两党孩子关系及其发展的呈现构成这个叙事单元的线索。正如韦赛里斯丧偶及续弦是第一第二集构成的叙事单元中勾连事件和角色的主线，而雷妮拉寻偶、结婚构成第三至五集的叙事单元主线。现在结合第七集的剧情发展带来的语境变化其实不难看出，第六集让人觉得叙事上略赶是因为第六集必须交代大量剧情和角色信息。从第七集的实际发展来看，第六集在一个单集内完成这些铺垫是必要且有效的。在第七集中，雷妮拉孩子身份的争议及其对各个角色的影响在举办兰娜尔婚礼的潮头岛上展开。空间的集中在这一集中也促成戏剧冲突的集中。视听层面，第七集整体优秀，开场的葬礼群戏。中段驯龙、斗殴、九航厅争执、婚礼都拍得很讲究。当然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无疑是驯龙那一段，气势磅礴。在瓦格哈尔背上由主观镜头和过肩镜头构成的POV视角尤显震撼和壮阔。过肩和主观镜头呈现了驯龙的POV【下面包含大量第七集剧透及部分原著剧透，没看过第七集的观众不建议阅读】伊蒙德和杰卡里斯写上一集评论的时候我就分析过第六集对伊蒙德的角色塑造事实上发掘出了伊蒙德这个角色的多面性（不过我第六集评论里下的有些论断结合第七集语境看不够成熟）。这不能被简单地概括为“洗白”。与根据现实事件改编的影视作品（因为这可能涉及现实人物）不同，从洗白和抹黑这种二元视角观察文学作品改编影视剧的角色塑造很容易造成一叶障目，让观众错失角色塑造和剧情推进的其他细节。首先，HOTD编剧室对角色多面性的发掘有助于表现整个“血龙狂舞”从萌芽、发生到结束的悲剧性。如果说HOTD第一季前半季主要呈现女性在父权制体系下受到的压抑和反抗并潜在预示了其未来发展的悲剧性，那这一季的后半段编剧室开始在延续上半季主题的基础上用笔墨呈现家庭关系、儿童成长在中世纪权力分配模式下的悲剧性。关于童年伊蒙德角色形象的建构，编剧室明显注意到了原著里下面这句话，并基于此构思了伊蒙德在童年时期长期没龙这个事实所具有的多种潜在的发展方向：兄弟姐妹四人中唯独次子伊蒙德王子没有龙，国王意图补救这点，便提议葬礼结束后王室可暂居龙石岛。龙山下应有许多龙蛋和幼龙，伊蒙德可以自由挑选，“若那孩子够胆的话”。作为龙家后代没有自己的龙显然会让伊蒙德承受家族内部其他同龄孩子的异样眼光。这有几个可能的影响，一是让他容易受到同龄家族成员霸凌，二是让他性格更敏感、内向（第六第七集均有呈现）。现实之中，小时候性格内向又敏感的人偏好一个人想事情、做事情。有的人因为这种经历在成年后变得更容易体贴他人、注意他人的感受，有的人成年后保持童年时期的社交恐惧倾向，有的人则会变得更加以自我为中心极度自负狂妄……简言之，现实中具体的人、具体的生命总是在具体的环境中生成（becoming），而不是早早就具有一个不变的本质。为了赋予角色现实性也为了突出角色转变的悲剧性，HOTD编剧室在为第六第七集所编织的伊蒙德叙事线中，先向观众呈现出伊蒙德的多样成长可能，再向观众面呈现这种潜在的多元可能如何被抹除。第七集中不少细节都体现出伊蒙德和伊耿相比更内向但也因此更喜欢做长远思考的性格（第六集其实就有表现，比如他在对母亲讲霸凌事件的时候故意不说伊耿参与）。这种性格本身其实是中性的，可能让他在成年后更阴鸷，也可能让他更睿智。伊蒙德在伊耿面前对海伦娜的评价，可能不只包含对姐姐的情愫，也包含他自己对海伦娜的共情（同为某种主流视角下略微边缘的人，一个身为龙家后代却还没驾驭龙，另一个爱好和言辞在外人看来都很怪异）。而当他走到黑党孩子杰卡里斯··瓦列利安身边欲言又止时，他既有可能是想要嘲讽但忍住不说，也有可能是想要宽慰但又觉得二人关系尴尬不想说，无论是哪一种情况，至少到这时他还不必然成长为他成年时那种人。伊蒙德面对杰卡里斯欲言又止即便到伊蒙德驯龙的时候，你能说他注定是疯狂和残暴吗，他驯龙所展现出的生命力和对自主性的渴望与年轻时的雷妮拉何异？直到他在一系列偶然（驯服瓦格哈尔被实际上不理解龙和骑手特殊关系的黑党孩子发现、小孩子斗嘴时没有经过深思熟虑的言辞相互刺激）和必然（因父母辈权力斗争造成的黑绿对立氛围）因素的驱使下遭遇人生重大变故（眼睛被划瞎）。在九航厅发表丢眼得龙很划算的言论标志着他在未来只有一个成长方向，即他被后世所记住的形象，阴鸷、内心幽深不见底。伊蒙德关于丢眼夺龙很划算的言论标志他彻底转变编剧室对伊蒙德转变之悲剧性的突出，在我看来其目的并不是“洗白”这个角色，因为他在“血龙狂舞”中的恶劣行为并不会因为他有报复动机就不是恶行。编剧室做这种刻画的目的毋宁说是为了突出中世纪封建制权力分配体系对家庭、对儿童个体的构成性负面影响，而这个问题在马丁的原作中是被明确表达出来的。其实，编剧室在第六第七集中还给伊蒙德设立了一个黑党的对照物（原作中也有依据），即雷妮拉的长子杰卡里斯。第六第七集对杰卡里斯的塑造同样也是基于原著里的文本展开【其实原作在黑党召开御前会议的时候还有几处细节，但这里我只引和第七集相关的部分，引文来自《血与火》“龙的继承人顺位之争”这章】。眼看三个瓦列利安小孩满脸是血、浑身是伤、连滚带爬地躲开，年长的王子嘲笑他们，叫他们“斯壮”。小杰已年长到能理解这种侮辱，于是又分离扑向伊蒙德，……第六集评论我就指出，编剧似乎有意基于原作中这处细节突出杰卡里斯对自己身份的怀疑。【链接见：第六集：分裂(douban.com)】黑党这边，第六集着墨最多的是小杰。在哈尔温离开后他问母亲雷妮拉自己是不是私生子。这种心态在原作中有暗示，在剧集之后应该会有更详细的展开。这很可能是造成他在“血龙狂舞”中采取一个重要举措（这个举措深刻地改变了黑绿力量对比而且后续事件甚至直接决定了“血龙狂舞”的结局）的深层动机来源。第七集中编剧室再次突出了小杰的这种心理，明确在他与雷妮拉的对话表达了对自己生父哈尔温·斯壮的情感。与此同时，编剧还在第七集杰卡里斯与戴蒙两个女儿的交流过程中表现出他与伊蒙德一样具有敏感的一面。而众所周知，小杰成年后的形象在原作中与伊蒙德明显不同。这在剧集对黑绿两党子女教育方式不同之处的呈现中已有预示（第六第七集中，绿党那边阿莉森一直在给儿子灌输争权意识，对女儿的怪癖尝试去理解，而雷妮拉这边更接近正常父母对孩子的教育）。小杰的角色成长路线与其人生经历构成怎样的互文，可能是下一季的重要看点。瓦雷利亚三角HOTD第一季目前为止对原作《血与火》最重大的改编当属对兰尼诺遇刺事件的改编。我写前面几集都提过原作虚构历史的写法包括大量不靠谱的自由间接引语，可靠性都存疑。【链接，详细论证见我第一集评论：“这也算‘王国之光’？”——一个老粉的万字长评和感受(douban.com)】而兰尼诺之死的相关记载可能是原作里没有定论的叙事中最不靠谱的一个。首先兰尼诺之死在原作里和雷妮拉幽会事件及与科尔翻脸的故事一样，众说纷纭。原作记录了梅罗斯国师的说法（简单记录兰尼诺应与侍从发生口角被杀）、尤斯塔斯修士的说法（记录了杀手，称杀手动机是嫉妒，因为兰尼诺另寻新欢）以及“蘑菇”的说法（说是戴蒙雇凶杀人）。但与对雷妮拉幽会事件的记载不同，兰尼诺事件里，这三种叙事本身就是二手史料，三个叙述者的说法本身都是转述，梅罗斯的说法基本没细节，尤斯塔斯和“蘑菇”把重点放在揣测杀手动机上，而且也非亲历。而雷妮拉事件那些具有矛盾冲突的记载至少部分是以一手史料的形式呈现，比如“蘑菇”的记录就说他是亲眼所见，尤斯塔斯修士也是能接触内幕的人。所以编剧室对这个事件的改编空间本来挺大。剧集中事件发生的细节和原作中的描述都有很大差别。原作里兰尼诺死在香料镇，剧集中变为在海蛇家堡里“死亡”。但这其实无伤大雅，完全可以用历史叙事的层累来解释（也许有人目睹戴蒙和“凶手”在香料镇面谈，一传十十传百到葛尔丹学士在劳勃统治时期写作《血与火》就传成兰尼诺死在集市，而且葛尔丹记录“海蛇”到集市上给儿子收尸时那些细节全是自由间接引语，并未说明史料来源。）。当然，这个改编在《血与火》的世界具有可能性不代表这个改编就一定是好的改编。从剧本写作的视角出发，我能理解编剧室的这种处理手法。剧本对兰尼诺之“死”的呈现显然不可能像对雷妮拉情感史谜团的呈现一样占用两集的叙事。而如果给兰尼诺之“死”写一个详细的前因后果（比如他和情人决裂的原因）又会严重影响第七集的叙事结构，毕竟这集的重点是雷妮拉儿子身份争议的持续影响和伊蒙德驯龙、打架，把他写成雷妮拉和戴蒙安排的假死可以让这个事件在得到交代的同时把叙事和角色塑造聚焦在雷妮拉和戴蒙身上。但是，也有人可能会问，为了叙事结构有主次，把兰尼诺写成雷妮拉指示戴蒙雇凶杀人，不一定非要改成“假死”。要判断剧集这一改编的合理性，需要回到剧集自身的语境中评价。兰尼诺、戴蒙、雷妮拉的三角关系，在剧中是围绕第五第七集的两个婚礼和一个葬礼展开，辅以散落在前七集中各处对三人中两两角色关系的呈现（戴蒙、雷妮拉的关系除了第三、第六集都有刻画，戴蒙和兰尼诺的关系在第三集有刻画，兰尼诺和雷妮拉的关系第五到七集）。先看兰尼诺有没有配合的可能性。一种观点认为，他好歹也是“海蛇”合理合法的继承人、未来的王夫，就为了和恋人自由生活就逃走，要放弃责任、权力、龙和大多数财富，不合逻辑。这种观点事实上预设了兰尼诺在决策上是一个完全的理性人。但是，完全的理性决策者首先从角色塑造上看不现实，而且剧集在前几集中事实上也已经花了不少篇幅呈现的兰尼诺性格中的非理性元素。其实看五六七三集对兰尼诺的塑造就不难发现，他虽然能理解宫廷里的权力游戏规则（愿意和雷妮拉形婚），但他始终没有真正投入这个权力的游戏，缺乏政治敏感度。第五集婚礼上他沉浸在宴会中，反而是乔弗里花功夫观察细节推测出雷妮拉的秘密情人是科尔，帮他积累筹码。第六集抢着给雷妮拉三子命名为乔弗里（和原著细节有差异，但表达的意思基本相差不大，就是兰尼诺有用儿子名字纪念情人的企图），几乎把自己的性取向摆到明面上来，不但不能给围绕雷妮拉孩子身份的争议降温，还而起反作用。第七集沉浸在对兰娜尔的思恋之中，之后又和情人私会，完全错过第七集发生在潮头岛上的一系列大事件。他虽然知道自己在维斯特洛的礼法制度中该形婚以延续家族，但形婚的实际执行过程并没有达到他和雷妮拉订立协议时的目标：他没让雷妮拉怀上自己的孩子，而且期间在外面和情人玩从来不顾及影响（那形婚的意义在哪儿）。从第六集他和雷妮拉的对话也不难看出他还是喜欢享用华服美酒，渴望在战场上战斗（第五第六集都有不少镜头表明他喜欢练武，特别是在自己同性伙伴陪同下），不愿意花心思考虑自己生活方式在政治上的影响，活脱脱是gay版劳勃了（但劳勃再怎么放飞自己都至少还知道要找忠臣帮助维持自己的统治不出问题，所以会找奈德做国王之手）。嘴上说不等于真能改虽然第七集里兰尼诺在孩子打架和九航厅对峙事件后向雷妮拉表忠心要改过，但考虑他既往的行事风格（简言之，兰尼诺虽然不能说没有责任意识，但实际生活他确实是常常不负责任）结合他自己在第六集提的“逃离风暴论”，如果雷妮拉和戴蒙主动提出让他假死和同性恋人逃离维斯特洛，他确实有可能同意抛下权力、财富乃至自己的龙“海烟”离开。另外，这里让兰尼诺“死亡”还和雷妮拉第五集拒绝科尔构成角色性格的隐晦对比。雷妮拉拒绝科尔私奔当然有保住地位的考虑，但她在对科尔谈论王国继承人责任的时候也是真诚的。第七集最后雷妮拉也和戴蒙谈及龙家“madeoffire”与瓦列利安“areofsea”的区别，其实潜在表达了兰尼诺有逃离权力游戏的出路，但自己没有（自身身份、性格和外部客观环境造成的）。另有一种观点认为，让兰尼诺假死是编剧室“洗白”戴蒙，而且与第五集戴蒙杀妻冲突了。如果戴蒙都有狠心能杀妻，怎么就不能杀兰尼诺呢？这种观点自身其实就快摸到问题的关键了。编剧室第七集让兰尼诺假死事实上没法洗白戴蒙既往的行为（而且这次“假死”也不白，戴蒙还是杀了一个无辜的侍从给兰尼诺做替死鬼，这和杀妻、对君临平民搞私刑在道德层面真有高下之别？）。既然如此，为什么要预设观点认为编剧室的目的是“洗白”戴蒙？其实我写前六集剧评就分析过戴蒙。在原作中戴蒙就是个充满矛盾和内在张力的角色。首先，他道德上处于灰色地带：君临城带着“金袍子”私刑杀人，但对自己所亲近的人又极忠诚。其次，戴蒙的决策和行动也总是在理性谋划与冲动之间摇摆：一面会有意为自己谋划夺取权力的路径，比如借“金袍子”建立私军掌握权力、和海蛇联手发动私战，但另一方面又总是会任由自己本能行事。以韦赛里斯早年对他的情感，他如果一直是理性决策完全能让自己留在御前会议担任重要职位，怎么会沦落到通过做都城守备和发动私战来给自己攫取权力？）。剧集对戴蒙的改编基本尊重了原作刻画的戴蒙，只是通过一些细节的改动让戴蒙的角色在剧集中有历时的微妙变化。第七集帮雷妮拉“杀夫”和第五集杀妻在第五集和第七集各自所处的叙事单元语境中意义有差别，其实构成了一组互文来呈现戴蒙这个角色在十年后的断裂与延续。第六第七集戴蒙与前五集戴蒙的断裂性体现在他对权力和自己地位的态度在十年之间发生了变化。简言之，与前五集主动挑事不同，十年后的戴蒙更多是被动回应。第五集杀妻明显是对第四集结尾的一个主动回应（而第四集的勾引也是一个主动行为），而且杀妻与不请自来出席雷妮拉婚礼、主动靠近雷妮拉都有明显的目的性，意图在挣扎一把染指铁王座。相较于十年前一切行动为自己，第六集中的戴蒙全程处于无所事事的迷糊状态，亲眼目睹兰娜尔之死才有所触动。第七集中他的行动更多是对亲近之人需求的被动回应。比如开场戴蒙看出魏蒙德在葬礼致辞阴阳怪气雷妮拉的时候以笑声应对，导演的镜头和剪辑顺序暗示他有吸引注意力保护雷妮拉之意。第七集里与雷妮拉发生关系，二人对话的台词明显表现出戴蒙的态度和第四集带着私心主动引诱雷妮拉不同。同理，第七集中他帮雷妮拉假“杀夫”也不是他主动提出来为自己争夺权力，而是对雷妮拉情感和利益需求的细腻回应。戴蒙注意到魏蒙德阴阳怪气雷妮拉（他看的方向是雷妮拉的位置）但这种对角色的变化的呈现不构成“洗白”。首先，如我前面分析伊蒙德所指出的那样，给角色添加情感和利益动机让观众能更理解角色这种写作手法从根本上并不能改变角色行为的恶劣性。其次，第七集对戴蒙帮雷妮拉“杀夫”的情节恰恰表现出HOTD编剧室角色塑造在刻画上的延续性。延续性至少体现在两处。第一处是借第七集对兰尼诺假死过程的呈现表明戴蒙从来不“白”，为达目的杀害那些他没有投入情感的人毫无怜悯、绝不手软：难道杀“海蛇”家无辜的替死鬼比当年杀妻、私刑君临百姓更“白”？第二处是借“放过”兰尼诺表明戴蒙和以往一样，对自己投入了感情的人很忠诚。“放过”兰尼诺是对雷妮拉利益和情感需求的回应。要知道戴蒙自己和兰尼诺也有交情和联系。当年石阶列岛之战兰尼诺是他战友，在魏蒙德质疑戴蒙领导地位的情况下还愿意为他说话。戴蒙自杀式任务是执行兰尼诺的计划。最后在战场上兰尼诺骑着海烟冲入战场剿灭包围他的敌军算是救了他一命。兰尼诺还是他亡妻兰娜尔思念的亲哥哥。简言之，兰尼诺虽然不是戴蒙最亲的人，但也不是毫无情感联系的纯粹路人。至于雷妮拉，不真杀兰尼诺对她而言在情感上更容易接受（毕竟她长期与兰尼诺生活且兰尼诺对她也很好），而且从第七集她和戴蒙的对话可以看出，她这时候其实也能想到兰尼诺在象征层面“死亡”对外界感知（perception）所产生的效果（而非让兰尼诺在实在层面真的死亡）才是她真正要追求的目标。他们将会恐惧我们还能干出什么我在写第四集的评论里曾分析过perception的问题【第四集：雷妮拉的身体、丑闻的感知与女性的反抗(douban.com)】：HOTD第四集中的韦赛里斯显然会认同当代历史理论的这种渐渐得到重视的观点。在本集最后同雷妮拉的对话中，韦赛里斯就指出，戴蒙与雷妮拉在物理时空中的真实互动过程（即事实还原意义上的事件真相）在历史叙事和传播过程中没有人们的“感知”（perception）以及这些perception对人们情感、偏好、认知的潜在影响重要。戴蒙对此也有清晰认识，所以在雷妮拉不满于民众对她的错误印象时，他指出民众舆论（无论是否符合实际）对于雷妮拉统治的重要性。阿莉森也能把握到问题所在，所以她明确对雷妮拉说，雷妮拉就不该让自己陷入到这种可能会被质疑的境地。唯独雷妮拉似乎还没有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也可能是不想承认这一点）。看到民众对自己继承权的反对，她愤愤不平，觉得民众的感受不合实情也不重要。父亲在第四集最后召集她讨论其婚姻安排时，她对父亲不问“真相”感到不解。在同阿莉森的对话中，她甚至不惜以不说出全部事实、纠缠事件细节的方式为自己争辩。第七集中，雷妮拉更看重外界感知而实际放走兰尼诺显然也让雷妮拉作为角色较之三四五集，有了成长。她渐渐能掌握权力游戏的规则。但是，需要指出的是，就像兰尼诺知道应该尽家庭责任但实际上还是没能尽好家庭责任一样，雷妮拉能意识到权力游戏的玩法，能出一两招棋不代表她能熟练玩好这个游戏。她父王韦赛里斯就是个例子。他也知道国王应该树立威严，第四集还特意教雷妮拉外界感知比实际情况重要，但他自己在宫廷和诸侯中实际上也没树立起一个有威严的形象。此外，我在写前面几集剧评的文章中也指出过，雷妮拉追求的自主性（agency）和追求权力虽有重合，但有时候也存在冲突，这个矛盾之后大概率会显现。回到第七集，其实也有不少细节显示出雷妮拉由于长期应对舆论和政敌的压力，参与权力游戏的水平极其容易受外部因素影响，需要靠谱盟友的支持。不过要仔细讨论这个问题，就需要认真分析第六第七集的整体语境以及第七集中黑绿两党在九航厅的对峙。“Nowtheyseeyouasyouare.”HOTD第三款预告片里EmmaD’Arcy念出这句“Nowtheyseeyouasyouare.”的台词让我印象深刻。事实证明这确实是第七集的重头戏。第七集对伊蒙德被戳瞎一只眼睛后黑绿两党对峙的描述基本符合原著，但通过第六集以及本集添加的细节，这个场景的调度和叙事事实上不只交代了事件，还深度参与了对角色的塑造。我在写第六集评论的时候提到过，编剧室和导演在刻画成年后雷妮拉形象变化的时候不像原作虚构史书里男性学士笔下的叙事一样把重点放在身材：第六集中雷妮拉的身体显然不及前五集中的“王国之光”（theRealm’sDelight）具有活力，观者很难产生delighted的感受。不过，HOTD第六集第二段长镜头对雷妮拉身体变化的呈现在忠于原著描写（“王国之光”黯淡）的基础上也与原著文本构成张力。在原作中，雷妮拉身体的变化被描述为“增加的体重”“变得腰粗体胖”，但在剧集的视听呈现中，更突出雷妮拉的痛苦、疲惫、虚弱而非身材。造成雷妮拉这种变化的原因很多：客观上她要频繁生孩子延续后代，对身体有很大影响；雷妮拉在中世纪父权制体制下自己想要保持某种自主性（不仅仅是争夺权力）会使得她不能很好的参与权力的游戏（因为这意味着她要服从游戏规则）；阿莉森、科尔（及拉里斯）对她虎视眈眈但她周围的男性帮手普遍对她帮助有限（兰尼诺和哈尔温都是对她好但行事缺乏考虑且在权力游戏中过于善良的人）。第六集里雷妮拉虽然想表现得强势，但整体上进退失据，被她儿子身份的问题折腾得很累，想出的应对措施也只是远遁龙石岛。在第七集开头的葬礼上（斯壮父子已死，雷妮拉又损失帮手），雷妮拉更显弱势：被魏蒙德借给兰娜尔致辞的机会阴阳怪气，全程躲着阿莉森的眼神，面对雷妮斯不敢直视对方（因为自己儿子不是兰尼诺儿子）。被魏蒙德阴阳怪气躲开阿莉森的眼神不敢长时间直视雷妮斯这里可以对比第四第五集的雷妮拉。第四集雷妮拉通过修辞和对叙事细节的把控，成功误导阿莉森，还借机让父亲接触奥托职务。第五集婚礼上雷妮拉显然充满活力且对未来信心满满（在科尔爆发之前），戴蒙意图再次把她勾走的时候她甚至能出言反讽戴蒙不敢真杀出一条血路带她私奔。第七集开场，雷妮拉似风中的树叶，四处飘零，见谁都怕，戴蒙成了她在父王之外能抓到的唯一强力依靠。而在与戴蒙旧情复燃之后，雷妮拉在第七集的表现确实有了大变化，似乎又恢复了前五集的活力。雷妮拉在葬礼上一直在找戴蒙，与第五集婚礼上戴蒙找她构成对比比如对伊蒙德被戳眼一事的应对，雷妮拉不但没有因为儿子身份成疑而担惊受怕，反倒借这个话题反咬一口谴责“谣言”（和她第四集面对阿莉森时谴责“谣言”一样用了vile来形容），促使韦赛里斯在这个问题上下死命令不允许讨论。还因此成功刺激阿莉森失态。面对阿莉森持刀相逼也毫不惧怕（与本集开头不敢面对阿莉森的眼神构成显著对比）。但编剧室在第七集的这种处理实际也预示了成年雷妮拉面临的一个潜在的危机，即雷妮拉的能力和活力在成年之后严重衰减，极度依赖外界帮助因而一定程度上具有被动性（与前五集雷妮拉身上随时散发出的生命力构成对比）。和伊蒙德一样，在中世纪封建体制的权力分配体系中，雷妮拉作为一个个体生命的潜在可能性也受到削弱，而这对之后“血龙狂舞”的进程还有影响。如奥托所说，真正迸发出生命力的反而是被雷妮拉刺激后失态的阿莉森。无论是对雷妮拉的纵容还是对阿莉森失态的宽容，再次呈现了韦赛里斯对宫廷一如既往缺乏掌控力。奥托给阿莉森逃脱责罚的建议其实和他第二集劝韦赛里斯娶阿莉森的套路一样，走情感路线。而阿莉森的逃脱实际上也能部分解释科尔在能得到王后死保的前提下确实有可能在韦赛里斯缺乏权威的宫廷中逃脱惩罚（这个问题我第五第六集评论都有论证，第七集评论就不再重复）。科尔在第七集九航厅事件上的反应也很有意思，和他在前五集的行动构成互文。很多人说科尔对雷妮拉态度的转变是因为他看重荣誉，而雷妮拉的行为让他失去了荣誉。这种说法有其合理性。在科尔自己的视角下，他确实是重视荣誉的人，雷妮拉的行为确实破坏了他的誓言和荣誉。但剧集从第一集开始对科尔的塑造，就已经表现出科尔这个人并没有没有他自己所认为的那么重视荣誉。科尔的表现，通俗的说法就是脑子里想法很好但身体很诚实（自欺欺人）。用理论点的说法来讲，科尔观念层面的想法与他实际行为的张力恰恰表现出意识形态不仅仅是观念，也具有物质和实践维度（科尔真正践行的意识形态和他自以为相信的意识形态不同）。科尔如果有他自己所认为的那样重视荣誉的话，第四集手摸白袍那会儿他无论如何都该停下了，但他并没有。这当然是他在和雷妮拉的不平等关系下受迫的行为（性转一下就是韦恩斯坦式男女关系）。但他这个行为模式在前两集就被编剧室预先写出来，并在第七集做了着重强调。科尔作为没有根基的小贵族，面对权力时的操作几乎都遵循统一模式：得到权力背书的时候他很“勇敢”，但面对更强大的力量时就认怂。第二集龙石岛夺龙蛋，科尔一开始跟着奥托执行国王命令，面对戴蒙沉不住气跃跃欲试（对比不发言升级事态的哈罗德爵士），但一见到戴蒙的龙克拉克休就立马变怂。第四集，面对雷妮拉和他的不平等权力关系，不敢反抗。第七集，面对阿莉森让他伤害雷妮拉儿子的指令，由于不敢挑战更大的权威（国王），托辞说自己只发誓做阿莉森的守护者不敢出力。但一看到阿莉森和雷妮拉发生直接冲突因而他有借口作为“保护者”出力他又冲得飞快，哈罗德言辞都止不住他要戴蒙出手才拦住。“勇敢”的科尔这种想要追求荣誉，但自己实际行为又很难称得上讲究荣誉的张力，伴随科尔一生。参考原作《血与火》里对他结局前那一番言行的描述，不免让人唏嘘：“Karmaisab***h.”其他伊蒙德驯龙那一段他差点从龙鞍掉下来的细节真不是为了秀预算拖时间，看过原著的观众应该都知道这个细节很重要。伊蒙德的命运与此息息相关，这里就暂不剧透了。“海蛇”和雷妮斯的对话很有意思，二人无论是婚前婚后应该都算维斯特洛贵族里少见的真爱夫妻，但这一集却各自戳痛对方。雷妮斯让兰娜尔子女继承潮头岛却被“海蛇”拒绝，暴露了“海蛇”自己那套为雷妮斯挣得公平的主张存在内在不一致。而“海蛇”指出潘托斯医生一样医术高超的时候，其实也戳破了雷妮斯要找人背锅的心态没有事实依据。雷妮斯的反应（骂戴蒙、骂医生以及最后指责“海蛇”）显然是在女儿去世后的PTSD反应而非有逻辑的思考，想要给兰娜尔之死找一个原因和理由，编剧室这处闲笔为角色赋予了真实性。类似的细节还有韦赛里斯把阿莉森唤作“艾玛”。最后，兰尼诺假死，在HOTD里可能还会产生其他后续影响，有可能会涉及之后亚当和埃林瓦列利安身份的问题。不过现在也没有充足的信息分析这种影响。至于画面暗的问题，第一集我提过，这与导演的自然主义摄影倾向有关。另外和硬件及视频文件本身都有关，我看的是杜比视界版本，没觉得很暗，重要的细节都能看到。画面一团黑那种可能和文件的压制相关。第八集：雷妮斯、雷妮拉和阿莉森先无剧透说一下对这集的第一印象吧。第八集的故事发生在第六第七集六年后，这也是本剧最后一次时间跳跃。前七集积累下来的角色（及其关系）、矛盾相较前两集又有一些细微的变化。雷妮拉、韦赛里斯、戴蒙、阿莉森的角色刻画也在前七集的基础上有微妙的推进。相比较之下，第八集无疑也是HOTD第一季已经播出的八集中情感表达最为充沛的一集。戴蒙与雷妮拉的感情、雷妮拉与韦赛里斯的父女情、戴蒙与韦赛里斯的兄弟情乃至雷妮斯——她砸第一季的故事中显然相对处于边缘位置——的感情都得到细致、充分地呈现。观看过程中第八集给我的一个惊喜之处是最后一家人聚餐的晚宴。不像之前的婚礼、葬礼，编剧室没有如很多人所预料的那样突出这次宴会的drama，反而花了不少笔墨呈现晚宴中黑绿两党（相对而言）和谐的氛围。即便晚宴过程中出现一些冲突，最后也被以一种相对和平的方式平息。简言之，到第八集最后，编剧仍在向观众呈现坦格利安王朝韦赛里斯一世统治末期权力争斗事态发展的多元可能。而“血龙狂舞”之所以是悲剧，就在于这些潜在的、多元的可能性最终都没能实现。视听层面，戴蒙龙石岛取龙蛋、韦赛里斯戴面具的形象都可圈可点，几场关键戏份的场景调度、剪辑都是美剧顶级水准。几个主要角色的演员表演都很出彩，韦赛里斯一世的几场戏都让人印象深刻。【下面内容包含大量本季前七集及第八集剧透，没看完HOTD前八集的观众谨慎阅读】“……Imuststandalone.”失去自己子女的“海蛇”再次投入石阶列岛的战争。六年之后，他能传给家里的却只有他因伤重病、可能要离世的消息。这个消息构成了HOTD第八集前半段的主要剧情线索。“海蛇”的病重让潮头岛继承人的问题再次产生争议，而这与雷妮拉的继承人地位相关联。在同雷妮拉讨论“海蛇”继承人的问题时，雷妮斯对雷妮拉说：“TheyforceyoutoyourkneesandImuststandalone.”（他们会迫使你屈服，而我一定会保持中立）HBO官方中文字幕（大概用的是台版），将“Imuststandalone.”翻译为“我一定会保持中立。”结合雷妮拉与雷妮斯对话的语境，这个翻译没有大问题。因为standalone确实有保持独立不受外界影响之意。但如果看英文原文，这句“Imuststandalone.”不也具有（无论有意无意）一种双关的意涵吗，“Imuststandalone”不正说出了第八集里雷妮斯子女双亡、丈夫也极有可能离她而去的孤立境地吗？毕竟standalone这个动词短语亦有表明主语周围没有其他事物或人的意义。我们来看看第八集里雷妮斯的境地，以及她眼中围绕自己丈夫继承人问题与她互动的诸人物。丈夫的弟弟魏蒙德，嘴巴上说要帮助“海蛇”的血脉延续下去，但其言行归根结底是为了一己私利。当年兰尼诺和雷妮拉婚礼让魏蒙德大概率无缘潮头岛继承人位置后他在婚礼上就一脸丧气样。兰娜尔葬礼上，表面上在致辞谈家族血脉、谈血脉亲情，实际是借女儿兰娜尔后代来阴阳怪气雷妮拉和兰尼诺的“后代”血统不纯。这像是哀悼自己侄女的样子吗？六年之后“海蛇”病危。魏蒙德又无视“海蛇”本人对继承人问题做出的明确安排，无视他的主张可能对兰尼诺声誉造成的影响（毕竟维斯特洛贵族八卦兰尼诺的取向与把这件事放到王国的公共舆论场域里来谈，影响完全不同）打着为了保存家族血脉的旗号给自己谋取坐上浮木椅的权利。而此时“海蛇”甚至还没有确认离世！儿媳雷妮拉，雷妮斯曾经无私地给她友善的建议，然而那些无私建议都被她当耳旁风。在她一系列争议操作导致继承人地位受到明显威胁后才找上门来寻求雷妮斯帮助。要人帮助还不摆低姿态，一上来以己度人指责雷妮斯也是为来君临争夺潮头岛继承人地位。难道她雷妮拉不是为了保住自己地位来的君临吗？让兰娜尔子女与兰尼诺“子女”联姻的诉求虽然看上去合情合理，也确实能解决潮头岛继承人的争议，让丈夫“海蛇”血脉流传下去，但这与魏蒙德打着血脉的名义给自己要继承人地位有本质差异吗？更何况雷妮拉在兰尼诺“死”后不久就和自己女婿闪电再婚，实在没法让人不怀疑她在兰尼诺之死中扮演的角色。至于奥托和王后，雷妮斯会看不出来他们根本不关心瓦列利安家组利益只是操作这个议题打压雷妮拉这个目的？子女去世，丈夫重病，两个孙女也势单力薄难以提供真正的帮助（只能嘴巴上呛一句魏蒙德），周围各方势力只想借自己的家族事务为他们谋取私利。雷妮斯只能靠自己。“Imuststandalone.”（我一定独立自主。）在讨论自己丈夫继承人的会议上，雷妮斯只能在孙女陪伴下站在一边，看雷妮拉与海塔尔们争斗，直到韦赛里斯一世登上铁王座。TheonlyonepresentwhomightofferkeenerinsightintoLordCorlys’swishesisthePrincessRhaenys.（在场唯一一个可以提供关于科利斯大人意愿的人只有雷妮斯公主）朝堂上真正和雷妮斯站在一起的，反而是当年同她争王位的韦赛里斯。Imuststandalone韦赛里斯发言时雷妮斯的反应两个standalone的人这次站在一起雷妮斯最终向王国表明了丈夫关于继承人的安排并同意让孙女与雷妮拉儿子联姻，客观上帮助了黑党帮助了雷妮拉。但这不是因为雷妮斯想帮雷妮拉，也不是感念韦赛里斯对她的尊重临时决定帮韦赛里斯，因为她回报国王尊重的唯一方式其实就是遵守国王的指令在朝堂上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雷妮斯的决定应该是很多动机纠缠的结果。她爱“海蛇”，尽管有争执，但在丈夫随时可能撒手人寰的时刻，她也不愿意让违背海蛇意愿的事发生。她爱兰尼诺，无论雷妮拉的孩子是不是兰尼诺亲生，兰尼诺本人没站出来说是私生子，她就不公开质疑这些孩子的身份。她爱兰娜尔及兰娜尔的孩子，所以当雷妮拉提出联姻方案让兰娜尔血脉能掌握潮头岛，她也愿意接受。作为龙家曾经有机会坐上铁王座的重要成员，她要维持龙家王权的权威，不能让继承人争议动摇坦格利安王朝的权威。但归根结底是她对独立性的要求促成她独立做出这一决定。编剧室在第八集让雷妮斯与学士谈论看死者面容是否带来厄运的话题正是为了突出这一点。雷妮斯没有在意学士的迷信说法。她经历了很多创伤（她本来要继承王位的父亲因意外早亡、她自己的子女去世、丈夫病危），但她能坦然直面自己生命中的不幸与创伤，不需要在外部找生命的依靠（无论这个依靠是社会上流行的“迷信”看法、是诸神、是王位、是丈夫、是国王的尊重、是政治筹码……）。Shestandsalone.冰与火之歌与雷妮斯的对话-谈判并不顺利，雷妮拉已经没有太多办法反制绿党对潮头岛继承人议题的炒作。她只能求助作为国王的父亲：Buttheburdenisaheavyone.It’stooheavy.不知道此时她有没有想起雷妮斯当年给她的善意提醒。绝望的雷妮拉能想到当年雷妮斯给的建议吗？在和韦赛里斯的对话中，“冰与火之歌”再次被提及。第一集末韦赛里斯提到“冰与火之歌”的时候我隐隐有过担心，怕编剧室在这里提“冰与火之歌”纯粹是吸引观众眼球的彩蛋。不过，从前八集的整体剧情语境来看，“冰与火之歌”这个元素其实和雷妮拉（及她与父亲关系）的塑造有紧密联系。在给第二集写的评论中，我曾指出：艾玛·艾林难产而死后七国贵族（以御前会议为代表）要求韦赛里斯一世续弦以巩固王室血脉是HOTD第二集的一条主要叙事线。而韦赛里斯一世与雷妮拉关系因此产生的变化、发展和张力是这条叙事线之下一个不可忽视的叙事支线（另外几条支线包含“海蛇”、奥托等角色与韦赛里斯一世的互动）。雷妮拉与韦赛里斯在这一集的关系变化，不但构成了这集的一个小叙事悬念，其最终发展结果也为之后的主线剧情“血龙狂舞”埋下了种子。雷妮拉佩戴的项链与这条叙事线索构成了隐晦的互文。详细的论证见我第二集的剧评。结论可以做这样的概括：在第二集中，每当雷妮拉与韦赛里斯试图和解、和解或利益一致（去龙石岛找戴蒙要龙蛋）时，她就会摘下戴蒙送给她的瓦雷利亚钢项链，当她有自己的想法时，她就会戴上瓦雷利亚钢项链。对项链的选择在雷妮拉那里可能是无意识的，但正是这种无意识表征了雷妮拉在HOTD第一季中矛盾的状态。这种矛盾尽管在每一集中表现方式不同，但都可以概括成她对自主性的追求与她追求掌握权力（以及支撑这种权力架构的中世纪封建父权制社会）之间的矛盾。而“冰与火之歌”让这个矛盾得以突出的一个叙事线索：“TheSongofIceandFire.”Doyoubelieveittobetrue?（“冰与火之歌”，你相信是真的吗？）……IthoughtIwantedit.Buttheburdenisaheavyone.It’stooheavy.（我以为我想要它【雷妮拉这里说的“它”指继承人的权利-权力-责任】。但这是个沉重的负担。太沉重了。）Ifyouwishmetobearit,thendefendmeandmychildren.（如果你希望我负担它，那就维护我和我的孩子）雷妮拉只能找父王求助“IthoughtIwantedit.”少女时期的雷妮拉一度以为自己所追求的自主性与权力是没有矛盾的，甚至在她看来，承担继承人的权利-责任、掌握权力能让她获得和男性一样的自主性。这是一种很自然但未经反思的想法是——有政治权力，就有了自主性——但事实上，雷妮拉作为女性所追求的自主性从来不能还原为政治权力，其中包含了对情感、欲望、身体自主的追求，而在中世纪语境下，这些追求与社会的权力结构有着深层的矛盾。我们可以回顾一下第一集末韦赛里斯宣布雷妮拉是继承人并告诉她“冰与火之歌”的事之后，雷妮拉角色的发展。第二集，雷妮拉与韦赛里斯的关系有反复。母亲刚去世，她情感上反对父亲续弦，但父王续弦这件事涉及王权的维护不完全是家里的私事，在经历戴蒙盗蛋以后她对父亲谈到的责任有了解，最后同意韦赛里斯续弦，但韦赛里斯没有选最优解兰娜尔而是选了阿莉森作为王后。这一集里雷妮拉的自主性表达为一种情感需求，她从怀念母亲的角度出发不希望父亲续弦，之后她意识到王国的权力中心并不稳固，理解父王有续弦的责任。但韦赛里斯的选择让她无法信任父亲关于责任的说辞。此时雷妮拉只隐隐感受到王权与她追求的自主性存在张力，但她还没有明确意识到这种张力。因为二者也有明显的重合，比如第二集她主动站出来和戴蒙对峙，既是她自主性的表达，也有助于她稳固继承权。第三集，王国上下都在关注伊耿的命名日。雷妮拉甚至一度不愿意去参加王家狩猎，因为当时的气氛就是国王可能会更改继承人，而且这件事又与国王安排她婚姻同步。此时她对韦赛里斯感到生气，一部分是因为她觉得韦赛里斯续弦阿莉森的决定本身也不负责（惹怒“海蛇”）言行不一，另一方面她觉得韦赛里斯安排她尽早结婚也是为了改变继承人。第三集最后她指责韦赛里斯想把她交易出去。此时可以看出，她还是觉得自己的自主性（比如选择配偶）与自己的政治权力重合。最后韦赛里斯同意她自己选配偶，而且保证不会改变她的继承人位置。这当然又再次导致她忽视了她诸种诉求之间在中世纪语境下的张力。第四集，正是由于没有意识到追求自主性（包含其身体欲望）与追求政治权力的张力，她才轻易被戴蒙勾引，后来又和科尔发生关系。事情泄露，韦赛里斯只好再次搬出“冰与火之歌”的责任来约束她。父亲告诉她由于她是女性继承人，如果不注意保护名声，她的政治权力就会受到削弱，这也就意味着她无法尽到“冰与火之歌”所要求的责任，所以要求她和瓦列利安家的兰尼诺联姻。这一集其实已经明显呈现出这样一种情势，雷妮拉对自主性的追求在中世纪封建社会真的会挫伤她的政治权力。第五集她在韦赛里斯的提示下初步意识到追求权力与追求自主性的张力，但由于第四集结尾她用计赶跑奥托，她还是盲目地相信她能兼顾她对自主性（非政治权力部分）和权力的追求。所以她一面和兰尼诺签订形婚协议，一面以自己肩负责任为由拒绝科尔私奔的请求。但第五集婚礼上科尔打人其实就已经表明这种想法不一定能成立。第六第七集和兰尼诺形婚的实际发展彻底打破了她原来的幻想。没能和兰尼诺生下孩子，而她对自主性（欲望、身体愉悦）的追求导致自己的继承人地位和自己孩子的身份在中世纪封建社会中必然会引发争议。她追求自主性与追求权力的矛盾变得难以调和。在第八集中，这个问题因为“海蛇”继承人的争议被彻底搬上台面。走到这一步，雷妮拉自己当然有责任，她在自己的行为产生严重后果前没有清晰反思自己作为女性继承人在维斯特洛中世纪封建父权制社会所面临的复杂处境。不过，也不必太苛求她，毕竟维斯特洛的中世纪父权制社会本身就限制了她思考视域的边界。卧室和家宴雷妮拉尝试与父亲对话的过程中，脑子不清醒的韦赛里斯一度把自己的女儿认成阿莉森。编剧室的这一处笔墨这似乎与第七集有矛盾。第七集里，韦赛里斯不是一度更怀念艾玛，把阿莉森错喊成艾玛吗？不过如果仔细看第七集末和第八集对阿莉森的刻画就会发现，其实并不存在矛盾。这种“矛盾”只不过标记了如下事实：阿莉森这个角色在第七、第八集六年的间隔中有进一步发展。在第七集结尾，阿莉森的心态其实和第六、第七集的怨妇心态不同。第六、第七集（前半段），她对国王其实经常没有好脸色，第六集里因为国王和她意见不同就甩开国王走开。而到第七集结尾处，阿莉森为了弥补自己的失态（用刀划伤雷妮拉），又开始认真照顾韦赛里斯，还不停对韦赛里斯说道歉，当时韦赛里斯的反应只是让她别再提（事实上就是原谅她了）。所以到第八集我们可以看到阿莉森又在此基础上有进一步变化。最明显的一点就是她对宗教的虔诚（注意她保守的着装和七芒星标志）。事实上，第八集的阿莉森一定程度上回到了第三第四集里那条她曾经很熟悉的道路：努力扮演好中世纪父权制社会安排给王后的角色。这似乎是她对自己第六第七集怨妇心态所造成的后果的回应（还记得第七集雷妮拉指责她自以为正义的那番话吗，这话确实戳中了阿莉森内心的痛点）。所以这集我们看到，在魏蒙德请求御前会议改变潮头岛继承人归属时，阿莉森一度犹豫，奥托甚至需要用这是为了王国好一类的话来说服阿莉森。换言之，面对当年雷妮拉的质问，阿莉森想通过让自己言行一致来破解。在这个意义上，阿莉森其实与雷妮拉同病相怜，都是被中世纪封建社会诸种规训不断拉扯的女性。只是与雷妮拉总是试图孤身挑战社会普遍遵守的规则不同，阿莉森倾向于顺应外界对她的规训。第八集用了很多细节来刻画二人相似性。比如剧集中饭前祈祷的环节，阿莉森最为虔诚，雷妮拉也跟着祈祷，而戴蒙和奥托都表现出不耐烦的意思。注意众人祈祷姿势戴蒙难得与奥托达成一致：不耐烦又比如剧集里黑绿团聚的家宴与原著有一处明显不同细节。原著里这样描述黑绿两党家宴和谐的上半场【《血与火》“龙的继承人顺位之争”】：饱受折磨的韦赛里斯国王很快重新出现在世人面前，继续掌权。为庆祝国王康复，征服一百二十七年新年举行了盛大宴会，公主和王后同时接到命令，必须带着所有孩子出席。为表亲善，两个女人互换服色，有反复承诺友爱和谐，国王对此非常满意。戴蒙王子向奥托·海塔尔爵士敬酒，感谢与前首相为国为民尽职尽责，奥托爵士当即还礼，他高度赞扬了王子的勇气。阿莉森和雷妮拉的孩子们彼此亲吻，同桌用餐——至少宫廷编年史如此记载。在原著虚构史书中，即男性学士权力史视角下写就的文本里，只提到戴蒙和奥托两位男性互相敬酒夸赞对方。而在剧集中，反而是雷妮拉与阿莉森率先响应国王号召敬酒互相致意。而二人的言辞从演员表演及第八集的剧情语境看都不仅仅是客套话。雷妮拉在见过父王登上铁王座的痛苦后感谢阿莉森对父王的照顾（如果阿莉森不经常照顾国王，国王为何会把雷妮拉认作阿莉森）当然出于真心，而阿莉森称雷妮拉会成为一个好女王事实上承认了雷妮拉的继承权，这一说法甚至让奥托感到吃惊。这里剧集呈现了一个很有趣也很常见（而实用主义和愤世嫉俗者往往选择性忽视）的现象，阿莉森对外界约束制度的虔信与贯彻却悖论性地揭示了这套制度实际运行过程与明面上的原则、信条不一致，反而让她表达了她的自主性。简言之，由于她太过虔信，奥托反而不能完全控制她（对奥托而言，宗教只是掌握权力的工具）。所以不难理解为什么在第八集结尾，即便孩子们发生了冲突，王后与公主仍展现出和解的可能。韦赛里斯在晚宴上摘面具打感情牌的发言也有类似的效果（“洞察世事”的史学家就不相信黑绿双方同桌用餐能和谐共处，所以出现了“至少宫廷编年史如此记载”的用于），但事实上韦赛里斯真就用真情感染了被权力斗争推向对立的雷妮拉和阿莉森。只可惜，在维斯特洛的封建体制和父权制这些构成性的前提影响下，阿莉森与雷妮拉的同病相怜以及由这种同病相怜（在韦赛里斯感情牌影响下）所引出的和解，只能是virtual和解——几乎是现实，但最终不是现实。一两个偶然事件就把阿莉森与雷妮拉之间刚刚被打开的和解可能性消散。烤猪恰巧被送到曾经受到与猪相关耻辱的伊蒙德面前。韦赛里斯在卧室里错把阿莉森认成雷妮拉。其他戴蒙和伊蒙德在晚宴后的对视颇具宿命感，期待第二季以后的呈现。白蛆在王后那安排眼线倒不算惊喜，前两集其实已经提示得很明显了。伊耿的放荡与雷妮拉的放荡，后果显然不同。第九集：雷妮斯的选择与绿党的列痕先无剧透说一下对第九集的观感。文本层面这集把视点集中在君临和绿党内部，重点呈现绿党在韦赛里斯去世后夺取中央权力的行动。不过本集的剧本并没有单纯把叙事重心放在对政变细节的呈现。实际上，这集用了很多笔墨呈现深描绿党的关键角色，并且把这些角色的关系以一种相较第七、第八集更明确的方式呈现出来。而雷妮斯起到了和上一集类似的线索作用，再一次在这集占据重要位置。视听层面，开场韦赛里斯去世的消息逐渐在红堡传开那一段，RaminDjawadi写的配乐令人印象深刻。最后，在“血龙狂舞”中扮演了重要角色的龙——“红女王”梅丽亚斯——的形象终于得到明晰的呈现（虽然第五集在一个全景镜头里有展现，但太远，看不清细节）。不过，要谈论“红女王”的现身，就必然涉及剧透了。【下文包含大量剧透，未看过第九集的观众谨慎阅读】雷妮斯的选择HOTD第九集最后，雷妮斯驾驭“红女王”冲出龙穴地表，打断了绿党在龙穴为伊耿举办的加冕仪式。绿党核心成员此时面对雷妮斯的龙毫无还手之力。只需一句“Dracarys!”，她就能一举摧毁绿党，阻止“血龙狂舞”的发生。但雷妮斯选择放过绿党，飞离君临。如何评价雷妮斯这个一定会引起争议的选择？一种符合直觉的解释是，编剧室把剧本写砸了。编剧室显然是为了给雷妮斯这个角色一个酷炫的登场吸引观众，写了一出看似既不符合逻辑也不符合雷妮斯人设的戏。不过，如果仔细看HOTD第九集中段对雷妮斯境遇的呈现，就不难发现雷妮斯的选择并非无中生有为秀而秀，也谈不上OOC（outofcharacter/outofcontext）。雷妮斯被卷入政变时从窗口看到的景象，可以看到御前会议三人在暗中商量雷妮斯在红堡是突然被抛入绿党在君临的政变中，最后能找到“红女王”也是机缘巧合之下的偶然。所以她只能在短时间内做出决断，而不是深思熟虑一套应对策略。即便如此，雷妮斯最后做出的选择，个人认为其实从她的视角看也有合理性。试着设想一下，如果雷妮斯在现场用龙焰杀死绿党所有核心成员，会发生什么呢？首先绿党在君临的势力当然会被瞬间瓦解，但此时国王驾崩的消息实际尚未传出君临，而黑党在君临的势力已经被绿党削弱，雷妮斯本人在君临没有可靠的组织力量依靠，单凭她一个人和一条龙其实控制不住君临。在雷妮拉带着人马抵达君临之前，坦格利安王朝的都城实际上会因此迅速陷入权力真空（国君长期缺位也会造成整个王国的权力真空，虽然在西欧式封建体制下这一点实际影响有限）。雷妮斯不是野心家，相反，她在HOTD第一季自始至终都有维护坦格利安家族统治权威性的倾向，不会乐见这样的事发生。其次，即便雷妮斯神奇地依靠自己和一条龙的力量强力控制住君临（结合第八集雷妮拉和雷妮斯的对话）不了解雷妮斯在君临实际境遇的雷妮拉以及其他黑党人士会怎么看待她屠杀韦赛里斯其他后人的行动呢？雷妮斯弑亲者的骂名肯定跑不了。而雷妮拉虽然与绿党对立，但结合第八集的塑造，她其实并无斩尽杀绝之心（原著里后面雷妮拉刚进入君临时为了避免弑亲也确实没有把绿党都杀尽），即便知道雷妮斯是为自己扫除政敌，雷妮拉也有理由怀疑雷妮斯这么大张旗鼓私自屠戮宫廷是不是有其他动机。不过，让雷妮斯选择不趁此时机杀光绿党的动机不能简单地被还原为权力斗争视角下的策略。要理解这一点，就不得不详细分析一下第九集中段阿莉森与雷妮斯展开的对话，二人这一集的对话信息密度很高。在阿莉森主动上门之前，雷妮斯已经被锁在自己的房间里一段时间。对外界的情势所知有限，只是在窗口看到居住在红堡的宫廷贵族在士兵监视下被集中管理，泰兰·兰尼斯特、法务大臣贾斯皮、欧威尔大学在私下商量事情。所以在阿莉森主动找上门时，雷妮斯第一时间的反应是表达愤怒，随后马上意识到绿党正在实施政变。这里雷妮斯与阿莉森对话时的反应，值得玩味。在阿莉森表示推伊耿上位是韦赛里斯遗愿时，雷妮斯和其他所有人一样，其实根本不信（也确实不符合事实，但阿莉森自己是真诚地相信这一点的），一脸不屑。雷妮斯的不屑随后，阿莉森对雷妮斯表示她是来寻求雷妮斯的支持，雷妮斯反讽阿莉森“大胆”。但阿莉森没有理会反而直接点到雷妮斯的痛点，指出雷妮斯和“海蛇”家对雷妮拉的支持实际没给她本人带来更多好处，反而让她被迫处于一种无子无女无夫的孤立状态。而阿莉森所说的这些问题确实也和雷妮斯自己的看法接近（参照第五、第七集雷妮斯与“海蛇”的对话）。不过这虽然略微出乎雷妮斯预料，但她尚能应对阿莉森的说辞。她用自己家族重视承诺为由表达了拒绝阿莉森说服的态度。如果仅仅从一种权力斗争和利益算计的视角出发，在说服雷妮斯这件事上阿莉森能打的牌其实至此都已经打完。但阿莉森并没有停下，相反，在雷妮斯明确表现出不愿将对话继续下去的态度后，她反而上去一把拉住雷妮斯，说：……youmorethananysoulaliveunderstandwhatIsaynow.PrincessRhaenys,Ilovedmyhusband,butIwillspeakthetruthwebothknow.Youshould’vebeenqueen.（你比其他任何活着的人都明白我现在说的这些。雷妮斯公主，我爱我的丈夫，但我会说出我们都知道的真相。你当年应该登基为女王。）阿莉森拉住雷妮斯这番话出乎雷妮斯意料，可能也出乎很多观众意料。雷妮斯虽然也尝试甩开阿莉森，但没使出全力。这表明她在那个瞬间一定程度上也许真被阿莉森说动。我们如果把这段对话和第八集雷妮拉、雷妮斯的对话做对比就不难发现其原因。上一集雷妮拉之所以不能说服雷妮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在于雷妮拉实际并不懂雷妮斯。作为同样追求自主性的女性，她反而单纯把雷妮斯看成权力游戏玩家，没能看到雷妮斯standalone的状态【对于雷妮斯这种状态我在上一集的剧评中详细分析过】，作为韦赛里斯登基称王的受益者，她也没看到雷妮斯在权力和利益诉求外其他被压抑的情感和价值诉求（雷妮斯不仅仅是因为自己没当上王而失望，她的不满其实指向了维斯特洛的父权制社会，从第二集雷妮斯与雷妮拉的对话她好心提示雷妮拉可以看出这一点）。第八集雷妮拉给雷妮斯提出的offer都停留在权力分配层面，而无关雷妮拉的情感和抱负。而阿莉森此时说服雷妮斯的言辞已经不是简单的政治利益计算，反而表达了对雷妮斯处境的同情及一定程度上的价值观认同。在分析了雷妮斯为什么比韦赛里斯更适合登上铁王座后，阿莉森接着说：Wedonotrulebutwemayguidethementhatdo.Gently……awayfromviolenceandsuredestructionandinsteadtowardpeace.(我们不统治但我们也许能引导那些统治的男人。温和地……，让王国远离暴力和注定的毁灭而走向和平)一直听阿莉森讲到“和平”，雷妮斯才全力甩开阿莉森，指责阿莉森双标，大意是说她既然想要和平为什么把她囚禁（搞政变）。雷妮斯甩开阿莉森，她还是无法认同阿莉森的说辞之后雷妮斯问到她的龙要怎么处理，阿莉森的回答是为了阻止雷妮拉发动战争，要让黑绿两方进入一种类似现实世界中冷战核平衡的“龙平衡”的状态，还许诺雷妮斯潮头岛也可以归她或者她外孙女。雷妮斯不完全信任阿莉森，所以她说阿莉森比她之前以为的要聪明，暗示阿莉森这些话都是为了说服她转投绿党的策略性话语。这当然符合事实，但雷妮斯也听出来，阿莉森的话在一定程度上是真诚的，不只包含策略维度，所以她也不无敬意地用全名称呼阿莉森·海塔尔。雷妮斯对阿莉森的观感其实有变化阿莉森回应称，自己的所作所为是为臣民的利益着想。而雷妮斯指出她这种选择事实上还是顺从于父权体制（尽管阿莉森此时确实对这种体制的压迫性有了切身的意识）。Haveyouneverimaginedyourselfontheironthrone?（你就从没想过自己坐到铁王座上吗？）雷妮斯这句话，放在此时二人对话的语境中，悖论性地兼具了两个看似矛盾的意涵：指责阿莉森权力野心太大；指责阿莉森面对父权制还不够主动。Haveyouneverimaginedyourselfontheironthrone?阿莉森无言以对，只说让雷妮斯自己继续考虑自己的提议，雷妮斯略感失望。注意雷妮斯表情在看到阿莉森最终反应前后的变化尽管雷妮斯和绿党的立场相对，尽管她对阿莉森最后还是顺从于父权制的反应失望，但不得不说和阿莉森的这段对话让她认识到二人（出乎她本人的意料）在一定程度上互为知己。雷妮斯，作为失去自己全部子女的一位母亲，在龙穴与站在巨龙面前保护儿子的阿莉森对视时，一定想到了二人的对话。雷妮斯与阿莉森在第九集最后的对峙不愿趁人之危的坦荡不等于软弱无能。鸦栖堡的天空终将为雷妮斯作见证。有缺陷的权力反抗者其实在写第八集剧评时，我就指出，由于第八集与第六第七集存在6年时间差，阿莉森这个角色实际上有微妙的变化。她在一定程度上为自己探索出了一条争取自主性的新路（虔信、贯彻维斯特洛社会主流价值观，而不是像奥托一样仅仅将这些价值观当作谋取权力的工具），并没有停留在第六第七集的怨妇状态中：在第七集结尾，阿莉森的心态其实和第六、第七集的怨妇心态不同。第六、第七集（前半段），她对国王其实经常没有好脸色，第六集里因为国王和她意见不同就甩开国王走开。而到第七集结尾处，阿莉森为了弥补自己的失态（用刀划伤雷妮拉），又开始认真照顾韦赛里斯，还不停对韦赛里斯说道歉，当时韦赛里斯的反应只是让她别再提（事实上就是原谅她了）。所以到第八集我们可以看到阿莉森又在此基础上有进一步变化。最明显的一点就是她对宗教的虔诚（注意她保守的着装和七芒星标志）。事实上，第八集的阿莉森一定程度上回到了第三第四集里那条她曾经很熟悉的道路：努力扮演好中世纪父权制社会安排给王后的角色。这似乎是她对自己第六第七集怨妇心态所造成的后果的回应（还记得第七集雷妮拉指责她自以为正义的那番话吗，这话确实戳中了阿莉森内心的痛点）。所以这集我们看到，在魏蒙德请求御前会议改变潮头岛继承人归属时，阿莉森一度犹豫，奥托甚至需要用这是为了王国好一类的话来说服阿莉森。换言之，面对当年雷妮拉的质问，阿莉森想通过让自己言行一致来破解。……这里剧集呈现了一个很有趣也很常见（而实用主义和愤世嫉俗者往往选择性忽视）的现象，阿莉森对外界约束制度的虔信与贯彻却悖论性地揭示了这套制度实际运行过程与明面上的原则、信条不一致，反而让她表达了她的自主性。简言之，由于她太过虔信，奥托反而不能完全控制她（对奥托而言，宗教只是掌握权力的工具）。所以不难理解为什么在第八集结尾，即便孩子们发生了冲突，王后与公主仍展现出和解的可能。所以在HOTD第九集中观众可以看到，阿莉森在御前会议上为了不伤害雷妮拉及其子嗣甚至与御前会议的绿党成员发生言语冲突。事实上，在第九集中阿莉森已经明确意识到自己与父权制的冲突并决定用自己的方式与之对抗（这也证明她对雷妮斯所说的话不都是策略性话语）。在成功将伊耿二世纳入自己掌控后，阿莉森与父亲奥托有一次对话。奥托称赞女儿玩得漂亮，而阿莉森声称自己不是在玩游戏。奥托又说是自己让阿莉森当上王后，并质问她：Wouldyouhavedesireditotherwise.（难道你想要的有什么不同？）阿莉森答：HowcouldIknow?Iwantedwhateveryouimpresseduponmetowant.（我怎么知道？我想要的都是你灌输给我的。）这里阿莉森其实已经明确意识到，父权制结构事实上先验地决定了她的生活、成长视域，被限制在这一视域中她甚至无法想象一种别样的生活方式。我在第八集的评论里其实就提到过这个问题，而在第九集中，这一点已经被编剧室和导演放倒台面上来呈现。在和奥托交谈的后半段，由于掌握了伊耿，阿莉森甚至能反客为主，给奥托下了一系列命令和要求。HowcouldIknow?第九集：Ourheartswereneverone.近20年前，奥托在这里指示阿莉森去接近国王。第一集的父女互动但正如雷妮斯所指出的那样，阿莉森仍然停留在父权制框架内，所以她获得的自主性事实上根基脆弱。我们可以看史书中对阿莉森的记载。在男性学士笔下，阿莉森是个不折不扣的毒妇，一心想要伤害雷妮拉，反而是奥托作为“成熟”政治家表示要宽恕黑党（来自《血与火》“巨龙之死‘黑党’与‘绿党’”这一章）：……阿莉森王后的“绿党”可谓占尽天时，因雷妮拉一天不知父亲死讯，就一天不能做出反应。“也许那贱货会在临盆时呜呼哀哉。”据说（据“蘑菇”所说）阿莉森王后曾如此评论。那一夜没有渡鸦飞出，也没有丧钟敲响，知道国王死讯的仆人纷纷被打入地牢。克里斯顿·科尔爵士受命捉拿公众所有“黑党”——那些可能倒向雷妮拉公主的领主和骑士。“不得滥用武力，除非遭遇抵抗。”奥托·海塔尔爵士下令，“只要肯向伊耿国王屈膝效忠，我们便秋毫无犯。”剧集中也同样呈现了她自主性的有限，在第九集中绿党会议上她对奥托等人的布局一无所知。而对自己的儿子伊耿二世（参看前几集对母子关系的呈现）她真能完全控制吗？而且，与奥托交谈后的场景便是阿莉森与“弯足”拉里斯交谈的场景。面对拉里斯，阿莉森和第四集中面对国王要求同床时的反应一样，说出了下面这句话：Thehourislate.（时间已经很晚了。）尽管不情愿，但阿莉森不得不出卖色相满足拉里斯的XP以换取他的情报和行动上的支持。然而，也许阿莉森再一次在不知不觉中落入了奥托的手掌心。根据拉里斯的说法，他是为了帮助阿莉森扫除奥托的情报来源“白蛆”小梅，但真的如此吗？事实上，在第九集前半段，拉里斯向奥托透露了卡斯威意图传递信息给雷妮拉的企图时，就隐晦地向奥托表明，自己实际帮过而且未来也可以帮助奥托：There’snoreasonthosehourscouldnot,intheend,benefityou.（没有理由说我陪伴王后的那些时光最终不会让你获益。）拉里斯对奥托说的话拉里斯实际上是站在了绿党内部王后的派系（伊蒙德和科尔）和奥托派系（泰兰、欧威尔等人）中间，再次利用权力的分裂为自己谋利。拉里斯派人铲除“白蛆”这一举动，一方面能为他铲除自己在情报上的竞争对手，另一方面，能在进一步获取阿莉森信任（进而掌控她及其权力）的同时，暗中送给奥托一个人情。为什么说拉里斯暗中给奥托送了个人情？因为从“白蛆”第九集与奥托的互动看她并不像拉里斯对阿莉森所暗示的那样是奥托的心腹帮手。维斯特洛的封建等级社会，显然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黑绿两党的贵族，对平民并不关心。雷妮斯最后在龙穴那个出场会让很多平民惨死，但你看黑绿双方有人在意吗？所以可以想见，平民中有人会自发站出来为平民谋取权益（事实上原著里君临平民在“血龙狂舞”后期确实卷入了黑绿高层权力斗争）。“白蛆”就是这样的人。但也许正因为出身平民，“白蛆”作为一个权力游戏的玩家在面对奥托这样的君临老油条时还显得很稚嫩。回看第九集中“白蛆”和奥托在君临城内的谈话，“白蛆”的缺点完全被暴露。首先是直面奥托，直接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其次，“白蛆”自己急于求成，连奥托都还没开口问条件就把自己底牌亮出来说自己代表人民利益，让奥托意识到其潜在的威胁性。最后，奥托仅仅给了口头承诺，就把自己掌握的重要筹码交出手，其实是自己毁了自己的保护罩和权力。事实上，我们可以看到，当“白蛆”自以为成功要挟奥托让奥托记住人民的权力时，奥托相较之前明显放松了。Iwillremember.（我会记住的。）奥托究竟是记住了“白蛆”的诉求还是“白蛆”对自身权力的威胁？得知“白蛆”底牌以后奥托的状态其实就放松下来了第九集中的“白蛆”和阿莉森一方面想都想反抗父权社会的压迫，另一方面却又都依赖于与既有的权力体制合作。在这个意义上，她们都是有缺陷的权力反抗者。其他海伦娜再次展现了预言能力，提到板子底下的猛兽，结果“红女王”大闹龙穴。伊蒙德对妈妈桑的偏爱原来是伊耿造成的啊，而且已经可以明确看到在绿党内部伊蒙德有自己的议程，且已经在拉拢科尔。伊耿在听到平民的欢呼声后，显然也体会到了权力的滋味，阿莉森控制她的计划照此看也是一厢情愿。伊利克穿白袍带雷妮斯跑路没看出来有什么逻辑漏洞，不知道网上为什么好多人提这一点。雷妮斯被绿党重点盯防当然要伪装，但伊利克当时是临时决定背弃绿党。绿党高层忙着准备伊耿二世破晓时分的加冕礼，得知伊利克跑路尚需时间。而绿党高层把相关信息传递到负责城防的绿党基层也存在时间差，伊利克穿白袍反而可以借御林铁卫身份（而且他还是双胞胎）混出绿党控制的君临。财政大臣毕斯柏里在御前会议上总被当老朽和笑话看待，但他才是整个御前会议最有勇气和荣誉感的人。哈罗德和科尔对峙时，泰兰·兰尼斯特先跑开座位，看双方收手后又跑回座位简直让人笑死。本文版权归作者Xieirse所有，任何形式转载请联系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