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部“村炮杀手逐梦演艺圈”的闷骚喜剧正在成为“当代莎翁剧”

有些剧，开局第一季就登上神坛，把剧集拉升到文学、哲学、社会学、心理学的高度。但用力过猛的开局常常孵化出后劲不足的续作。《巴瑞》恰恰相反。第一季8.4分，第二季8.8分，第三季自今年4月底开播以来，豆瓣分数始终维持在9.0分。然而伴随着节节攀升的评分，热度却节节下降。截止目前，作为一部评分高达9.0的美剧，《巴瑞第三季》的豆瓣剧情简介依然显示为——“HBO的《巴里Barry》第二季才播了两集，不过电视台已宣布续订这部赢了艾美奖的喜剧第三季。”这倒很符合《巴瑞》一贯的风格——荒诞。但这部看似荒诞、闷骚、小打小闹的犯罪喜剧，竟然在短短的三季里，稳扎稳打地走向了严肃和深刻的方向。《巴瑞第三季》海报1.这个剧名，包藏野心《巴瑞》，这个剧名很容易令人摸不着头脑。没错，巴瑞是主人公的名字。用人名当剧名或片名，本身就很小众，颇有莎士比亚的风格，莎翁四大悲剧《哈姆雷特》、《奥赛罗》、《李尔王》、《麦克白》无一例外是用主人公的名字做剧名。所以不难看出，导演兼编剧兼主演的比尔哈德尔，对该剧给予了相当高的定位，当然也不排除当初给项目定名时只是为了装个逼，没想到后来真的装成了。“比尔·莎士比亚·哈德尔”可能是嫌《巴瑞》这个名字不够带劲，网友给《巴瑞》取了另一个名字，叫《巴瑞逐梦演艺圈》，这个名字简单、粗暴但准确地概括了剧情。秋衣很骚巴瑞是个参与过阿富汗战争的退役大兵，性格单纯而古板，没有什么世俗的欲望，为了抵御退役后的空虚，在唯利是图的叔叔的安排下成了职业杀手——这是他唯一擅长的职业。叔叔在洛杉矶执行任务时，他意外旁听了一节表演课，结识了后来的女友萨莉，以及人缘极差的表演老师吉恩。生活极其枯燥的巴瑞瞬间被演艺圈多彩的外表吸引，他决定金盆洗手，从此逐梦演艺圈。然而吸血鬼一般的叔叔怎肯放走这样一颗摇钱树，巴瑞无奈惹上车臣黑帮，卷入车臣黑帮与玻利维亚黑帮的争斗。车臣黑帮万般无奈之下，巴瑞亲手杀死了自己曾经的战友，杀死了老师吉恩的挚爱伴侣，他杀人后的崩溃情绪反而成了戏剧舞台上的神来之笔，帮助女友和他自己迎来演员事业的重大突破。女友萨莉第二季中，巴瑞一步步走向黑暗，与叔叔反目成仇，为了杀掉阴魂不散的叔叔，巴瑞单枪匹马闯进缅甸黑帮和车臣黑帮的老巢，一个人一把手枪，干掉了两个帮派，彻底滑入罪恶深渊。而第三季讲述的就是濒临精神崩溃的巴瑞，试图救赎自己的故事。那些死于巴瑞之手的人们在《巴瑞》中能看到大量莎士比亚戏剧的影子。巴瑞某种程度上很像麦克白，他们都被一个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引诱，引诱麦克白的是王位，引诱巴瑞的是看似光鲜美好的好莱坞演艺圈。他们为了得到这个东西都杀了人，此后为了拿稳这个东西又杀了很多人，越来越无止境的杀戮，把他们的灵魂吞噬。巴瑞和女友萨莉的汇报表演就选了《麦克白》，当天下午，巴瑞为了封口，在万般纠结中杀死了自己曾经的战友，他在情绪崩溃的边缘匆匆赶去剧场，险些迟到，一向毫无演技的巴瑞在极端痛苦的情感作用下，竟误打误撞给出了绝佳的表演，不得不说这一层巧妙的互文令人拍案叫绝。巴瑞与叔叔的关系也有《哈姆雷特》的影子，叔侄两人彼此憎恨，誓要干死对方，叔叔油嘴滑舌，手段毒辣，而巴瑞犹豫不决，下不了手，延宕的性格像极了哈姆雷特。《巴瑞》中最令人感动的爱情并非巴瑞和女友萨莉的情感，而是发生在车臣黑帮头目汉克与玻利维亚黑帮头目克里斯多波之间的一段凄美的禁忌之恋。罗密欧与朱丽叶没错，是两个男人的CP，之所以称之为禁忌之恋，不是因为他们俩是男的，而是车臣黑帮与玻利维亚黑帮水火不容，势不两立，而这两人冲破禁忌，像《罗密欧与朱丽叶》一样，宁可与家族为敌，与全世界为敌，都要奔赴彼此。2.救赎的底色，是肮脏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是影视作品中经常出现的议题——《大师》里的华金菲尼克斯，从太平洋战场归国后，只能向邪教大师寻求精神解脱；《出租车司机》里的德尼罗，从越战战场回到纽约，刺杀总统候选人，血洗卖淫组织；《比利林恩的中场战事》中从伊拉克回来的大兵，被万人庆祝自己人生中最糟糕的时刻。巴瑞也是陷入“战后创伤综合症”的一员，他曾在阿富汗战场上枪杀了无辜平民，这成为他绕不开的原罪。误杀平民的巴瑞前两季中，巴瑞作为一名职业杀手，他的专业性毋庸置疑，枪枪爆头，弹无虚发，于700码之外取敌人首级如探囊取物，他甚至利用业余时间帮车臣黑帮训练出了一支部队。但巴瑞的内心是柔软脆弱的，他反对暴力，尤其对女性。在前两季里，巴瑞对女友萨莉无微不至，只求付出不求回报，从未对女友发过脾气，即使在舞台上跟女友同台对戏时，都无法按台本的内容对女友大吼大叫，但就是这样一个老实巴交的巴瑞，在第三季里走向精神崩溃，竟然当众把女友逼到墙角怒吼并言语威胁。然而有趣的是，第三季里的巴瑞在情绪逐渐暴躁的同时，却开始收敛杀性，厌倦杀戮，或者说非必要不杀戮，他可以任由一群飞车党对自己疯狂扫射，追出半个城市，而巴瑞一枪不开，只觉得他们吵闹。现实版GTA5在第三季中，似乎每个人都陷入了崩溃边缘，但似乎每个人都在努力自我救赎。巴瑞杀了自己老师的挚爱伴侣，他为了弥补老师，救赎自己，立志要帮老师重新站上演艺事业的巅峰。老师在尝到重回事业巅峰的甜头之后，也开始了自我救赎，试图补偿曾经被自己深深伤害过的恋人。巴瑞的女友萨莉也在救赎，她把自己曾经被家暴的经历写成剧本，试图用这种直面痛苦的方式，高举起反家暴的女性主义大旗。但救赎的背后是什么？巴瑞为了帮老师重振事业，不惜当众怒骂并威胁他曾经最珍视的女友，只为了让女友给老师申请一个演戏的机会。老师为了补偿多年前伤害过的恋人，明知巴瑞就是杀死自己伴侣的凶手，却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女友萨莉在演艺圈给自己贴上“反家暴”、“女性力量”的标签，但当她得知女助理剽窃了自己的故事创意之后，首先想到的竟是让巴瑞用犯罪手段对付女助理。也许在导演比尔哈德尔看来，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纯粹的救赎，因为救赎本身就已经带着目的性和指向性。3.未来可期的全能影人现年44岁的比尔哈德尔可谓《巴瑞》的灵魂人物，身兼导演、编剧、主演，在此之前，比尔哈德尔从事过即兴喜剧表演，其过人的喜剧才华被《周六夜现场》（SNL）的制片人发掘，从此比尔哈德尔成为这档全美最成功，也是最长寿的夜间喜剧秀的常驻演员。同时他还是多部动画片的配音演员，包括《玩具总动员4》、《海底总动员2》、《愤怒的小鸟》等，在《头脑特工队》中不仅担任配音演员，还担任编剧之一。终于，HBO给了这位才华横溢的演员一个自编自导自演的机会，2018年3月，《巴瑞第一季》开播，拿下当年艾美奖喜剧类最佳男主、最佳男配；美国导演工会奖喜剧类最剧集佳导演；美国编剧工会奖最佳新剧剧本等奖项。时隔一年之后，2019年3月，第二季开播。随后便是漫长的三年等待，2022年4月24日，第三季开播，果然不负众望，比尔哈德尔交了一张令人惊喜的答卷。《巴瑞第三季》走向严肃，不止体现在文本内容，视听语言也在风格化、电影化，我从未预期过能在这样一个30分钟一集的短剧集中，看到不动声色却雷霆万钧的视听语言，但比尔哈德尔做到了。在第三季第6集中，巴瑞被一群摩托暴徒追杀，他淡然地骑着摩托车横行在洛杉矶的大街小巷，冷静的跟拍镜头像极了GTA5里的玩家视角，巴瑞躲进一家窗明几净的二手车行展厅，在洛杉矶梦幻的夕阳下，暴徒骑着摩托车冲上车行屋顶，我们站在远处，静静看着暴徒如末日骑士一般，他的剪影对着脚下的车行天花板疯狂扫射，没有任何配乐，平滑的长镜头远远地、静静地铺展出美与恐怖。末日骑士最后，让我们一起期待比尔哈德尔，一起期待《巴瑞第四季》。本文版权归作者Fishman所有，任何形式转载请联系作者。